三人绕过转角,路过一间耳房,雕着菩提叶的黄花木门开了一条缝,大概是在通风,里头光线有点暗,江练稍稍往里瞄了眼,从里面盘腿而坐的金色塑像来看,似乎是佛堂的样子。
云澹容道:“夫人信佛吗?”
“是信的,”侍女盈盈笑道,“夫人往常两三日便会去佛堂跪拜,近日来更是勤快,日日都去。”
“那想必夫人一定是寒山寺的香客吧?”江练接道。
“正是,”侍女欣然点头,“夫人心诚,每周都会前去寒山寺上香。”
转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就是正房大院,皆是雕梁画栋,话语间,几人已经来到正房前门前,侍女轻轻叩了下门,随即福了福身便退下了,一位梳着妇人发式的女子上前,冠上的珍珠粒粒宝孕光含,玛瑙金梅簪从乌黑云鬓里斜斜露出一截,唇不点而红。
她微微一笑,“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妾身已经吩咐备下粗茶,还请仙人赏脸。”
“夫人言重了,”云澹容道,“是我们冒昧来访,多有打扰。”
三人各在椅子上坐下。
几乎一落座,便有侍女上前,奉上净手的温水,又一人奉上一杯茶和适量点心。
江练生平从来没有受过别人这样服侍,总觉得手都不是手了,他是那种但凡别人向他鞠个躬,都想下意识还回去的人,为了不给师门丢脸,硬生生忍着,再用余光悄悄注意师尊——云澹容已经净好了手,又取用手帕仔细擦干,随后中指托住青釉杯底端起,动作井井有条,一举一动都讲究又好看。
他便有模有样地学着对方的样子净了手,随后端起茶杯喝了口,那碧绿的茶叶被热气一晕染,清香扑鼻,饮下去,只觉神清气爽,哪怕是他这样不懂茶的人,也知道说这是粗茶实在是过于客气了。
“不知二位仙人有何事要找妾身?”
江练端着杯子,听见云澹容问道:“听闻今年三月,府上有一名侍女被杀,可有此事?”
本朝已经没有士农工商、商排末的风气了,于夫人身份尊贵,师尊不开口,他不好开口,于是便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雍容典雅的女子嘴角挂着娴淑的微笑,但他分明看见,在他师尊话音落地时,那染着蔻丹的指甲蓦地抓紧了帕子。
云澹容见她不说话。
“于夫人?”
“确有此事,”她轻轻点了点头,面色似是有些不解,“可为何突然提起这事,莫非是有凶手的下落了?”
云澹容斟酌着话语,“近日来,镇上又发生了两起杀人案,不知夫人是否有所听闻?”
“当真有此事?”于夫人面露惊讶,随即面色凝重道,“不瞒二位,妾身已经有段时间不曾出过门了,听下人议论过,只知镇上出了些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真的不太清楚,您突然提起之前那件事……莫非是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
客栈里那位老婆婆的事情没必要详细述说,云澹容略微思考,只简单说了句,“有人怀疑凶手是同一人,您可否仔细说说您发现那名侍女的经过?”
“原来如此……自然,”于夫人颔首,又微微蹙眉,“只是这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妾身也不敢保证记忆毫无差错。”
“无妨,您说便是。”
“好,”于夫人微微点了下头,思考片刻,开口道, “妾身是在镇子外的苍林里发现粉桃的。”
“那是什么时候?”
“天还没完全亮,应该是卯时。”
“您一个人去的吗?”江练询问。
“是的。”
“夫人那么早出门是为何事?”
“若说是什么事……”她露出回忆的神色,“那日我歇得早,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干脆早些动身,想去寒山寺烧香求个心安,因为时辰太早,妾身无意劳烦他人,加之那条路怎么走早已烂熟于心,不觉会出什么差错,便决定一人前去。”
寒山寺香火鼎盛,信徒众多,慕名前来的香客数不胜数,若于夫人是虔诚的佛教信徒,选择在此定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料在穿过苍林的路上,竟然瞧见了……”她神色一惧,“瞧见了……粉桃的尸体,震惊之下,妾身连忙打道回府去报官,寒山寺自然也没有去成。”
江练对剜心一事耿耿于怀,当即接口问道:“夫人瞧见粉桃时,那尸体什么样?”
那场景大概是有些可怕,于夫人抓着帕子定了定心神,这才镇定道,“胸口流了好多血,似乎是一剑穿心。”
“您看见时,那心脏可还在?”
“应该是在的,妾身也没敢细瞧,”于夫人为难,“也是后来听官府的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