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件内容是些家长里短的,凶手大概是翻了两张失去耐心,就丢在那里不管了,江练把它们收拾了下,折起来塞回去,又一张张理好,正准备放回去,忽然感觉其中一张的手感似乎比其他的都更加厚一些。
对光照了照,里面除了信纸以外还夹了什么,被折成了更小一些的长方形,他打开,用手指夹住慢慢抽出来——居然是城南巷子尽头一间房子的地契。
这种重要东西,怎会夹在信件之中?
他放回去,只听云澹容忽然开口。
“有风。”
门进来后就合上了,哪里来的风?
火符燃着蜡烛,屋内瞬间亮起来,两人轻轻屏住呼吸,只见火光本来处于正中央,突然之间向右偏移了一点点,又很快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微微晃动着。
江练往反方向看去。
那地方靠近床,被子虽然有缝补的痕迹,但很干净,一角耷拉在地上,似乎是很随意地被搁置的,后头的墙上是窗户,此时木头卡着,是上着锁的,他走近一些,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纸糊的窗右下角有个不明显的小洞,手指在那里放了会儿,果然有很轻的风。
右边的邻居家是个四周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面种着些萝卜土豆之类的蔬果,江练望了望,有个大汉在锄地,便喊了一嗓子。
“谁啊——”那大汉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顺着声音看过来,看见两人站在门口,连忙把锄头丢一边,随手抓了块布擦了擦手,恭恭敬敬地出来迎接,“仙人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别的事,”江练客气地点点头,他指了指隔壁一墙之隔的院子,“就想问问,你就住她隔壁,那女子遇害那晚,你有没有听见或者瞧见什么动静?”
“哦这个啊!”大汉点头,“有啊!那天正好我半夜起床小解,迷迷糊糊瞧见蒋家娘子的院子里有个人影,趴在窗口,我就喊了声,那家伙就翻墙逃了,就可惜天色太暗,没看清脸,要不然我非得逮着那混球揍一顿!”
原来那篱笆上的脚印和窗户上的小孔是有人在偷窥。
“大哥仗义啊,”江练配合地抱了个拳。
“嗐,邻里嘛!”那大汉也是个爽朗的性子,话匣子一开就说个没停,“她丈夫去年走的,也没给她留下个孩子,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咱们邻里间能帮就帮一点。”
“听说有两人为她起过争执?”
大汉想了想,“应该是王小赖和村长家的儿子吧,他们俩都喜欢没事就凑她门前,”他又摇摇头,摊摊手,“不过我看他俩都不是真心的,多半是想占便宜,可她一个女人,不依靠男人又能怎么办呢。”
那也不一定,江练心想,虽然还没见过他大师姐其人,但入世剑绝不是需要他人保护之辈。
有时候不是没本事,而是没机会。
他敛起思绪,询问道:“听说有人去自首了,是他们俩其中的一个吗?”
“那倒不是,”大汉道,“去自首的是齐河,去完又给放回来了,不知道是为啥。”
“敢问那位齐河家住何方?”
“喏,”他爽快地指了指,又摇头叹道,“就是前面贴着门联的那户人家,这小子还是个读书人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瞎说什么,”正说着呢,一妇女从屋子里出来,蹙眉呵斥,“齐河和雯雯两情相悦,哪里会杀她。”
“啊?”大汉一愣,面露吃惊,“这……我没看出来啊?”
“你能看出来个什么啊,”那妇女白他一眼,嗔怪道,“当初我心悦你你都没看出来。”
大汉脸一红。
这可是夫妻间的斗嘴,两人不好插嘴,江练眼观鼻鼻观心,一门心思盯着脚尖指向的土地,嘴角还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偶然间余光一瞥,只见他师尊表情淡然出尘,目光飘渺悠远,仿佛在凝视着观山居外山崖高处的云卷云舒。
这是在看什么?他好奇地抬起头,循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差点笑出声,后院里,两团毛绒绒的鹅黄在菜田里叽叽喳喳地蹦跳着——竟是两只菜鸡在互啄!
大汉委屈地辩解了两句,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垂头丧气地不说话了。
那妇女这才缓了神色,转头对他们歉意道:“两位仙人莫见怪,我这夫君心大如牛,齐河绝不会是杀害雯雯的凶手,只是其中隐情我们就不清楚了。”
江练连忙回神,敛了笑意,正色道:“无妨,多谢两位的帮助,我们自有分寸,祝二位琴瑟和鸣,天长地久。”
第九章
大汉口中所言的齐河家想必也正是那说书老头所言的同村秀才,倒是对上了。
两张轻飘飘的对联施施然垂落,用胶粘附在墙两侧,用笔含蓄,轻重间杂,一气呵成,颇有意趣,分明是贵重的墨宝,却没有装裱的痕迹,反而毫不在意地露宿于外,多半是主人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