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江练瞠目结舌,结巴了半天,才想起眼前这人是自己长辈,“您!您不是溪风月吗?!”
那人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年少不懂事,换着名字玩而已。”
这哪是换着名字玩的事!
溪风月这个名字已经和大魔头联系在一起了,连宵雪的名字反而成为万世赞颂的盖世英雄,这哪里是一句不懂事就能掩饰过去的!
江练张了张嘴,可他看对方的神情仍然不轻不重,含着点笑,最终也没能说出话来。
至少师尊亲口所言,眼前这人确实是师祖,难怪他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恶意,他冷静下来了,也放下心来了,这会儿,刚刚幻境里没看完的故事又浮现出来,被压下去的好奇心终于盖过了担忧,他心痒难耐,大胆地问道,“那师祖,那句批语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溪风月爽朗道。
江练:“……”
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想不起来!
可定慧大师已圆寂,另一位当事人也已作古,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下眼前这位师祖了。
云澹容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此时有更要紧的事情,他眉头紧锁,“师祖为何会在此处?”
忽然见到已逝之人,多的应该是奇怪。
比起见到师祖的欢喜而言,更多的是疑惑和担忧,秋生剑宗的初任宗主早已在神都之变里陨落,往事已作古,突然冒出个大活人怎么看都不寻常,况且这里还是长生天宫。
“我也不知道啊,”溪风月摊手,“我记忆丢失了一大部分,连我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他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那您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是我和宵雪在打斗,多半就是九霄道那事,”溪风月干脆道,“但我想不起来前因后果了,知道的不比你徒弟更多……”
“说起来,”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点责怪的意思,“你这徒弟看别人的记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继续看下去,槐安一梦,过于沉溺可是会醒不过来的。”
江练:“……”
“对不起,”他迅速认错,老老实实地道歉,又问,“师尊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不清楚这事,”云澹容淡淡道,算是揭了过去,又对江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巧……”
他本想说巧合罢了,可溪风月突然接上:“他不知道,但多半是冲着魔气最盛的地方来的,对吧?”
魔气最盛的地方必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察觉到的时候,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翘起,江练连忙压下去,又担心地问,“师尊你的眼睛没事了吗?”
云澹容面色不改,语气仍然平稳,像是在叙述一件举手之事:“没什么了,试着用灵力疏通了下。”
哇,江练心下感慨。
这种事情都能无师自通,人比人实在是得气死人。
但这到底是一件喜事。
一旁的溪风月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抱着手悠哉悠哉道,“脑部的灵窍共有七十二处,稍有不慎就是走火入魔,我倒是不知道,徒儿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爱赌的人。”
云澹容:“……”
他连着被拆两次台,实在是有点挂不住脸了。
江练愣了下,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师尊分明是担心他,一时心切才会贸然尝试,再一看,对方的面色依然有种不动声色的平静,但耳根分明有点红,他又忍不住道:“师尊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又不告诉我,是不相信我吗?”
这话后半句当然不是真心话,他只是想听见对方亲口说不是。
他有点受伤地垂着眼睑,难过两个字快要溢出来了,瞧上去有点被遗弃的可怜劲儿,云澹容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妥协了,“我知道了。”
这话就是答应了以后会告诉他。
江练心花怒放。
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转头一看,师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甚至眨了眨眼,好像在说对吧?
一时之间,幻境里的那句“实在忍不住想逗他玩”莫名其妙地涌入脑海。
江练:“……”
他决定当做没有这件事。
“如果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继续道,语气认真,“我会去找师尊的,师尊不要冒险。”
云澹容还没说什么,溪风月先啧了一声,可能是在笑他大言不惭。
……好吧,如果他出事可能还得靠师尊来救。
但江练还是坚持说完了:“……我就是希望师尊能好好的。”
听他说这话的人没有半分笑话的意思,云澹容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是平和柔润的光,语气如温水般平静,说得很慢,吐字也很清晰,“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