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他的目光,路加一卡一顿转过头。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
好了,这下不止表情,连语气和声音都乱了。
为这提琴跑调般的说话声,凌禹诺贡献今天第一份的叹气。
“……没,和平时一样。”他最后选择做个好人,不戳破对方的紧张。
“那就、嘎——”
路加破锣嗓子突然一喊,震得凌禹诺手抖差点扔了东西。他又惊又疑道。
“怎么了?”
“我忘记带上你妈了……”
凌禹诺一顿,回道:“如果你说你那只狗,它早上就跟你说过它不来采访,要当后勤。如果你说我母亲……那很抱歉她已离世。”
因为这段对话,驾驶位的荆一鸣也贡献了今日的首次哀叹。
如果到演播室还是这状态,他不敢想象直播时外界会有怎样的反应。
航行车在缓缓下降,水蓝色的艺术大厦在视野里逐渐放大,一并包括围在前门大道上的人。
两百米长,五十米宽的行道,前后左右乃至边上的观景园都被密集的人影填充,隔着窗户都能体会到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采访消息早上刚放出,凌禹诺料到这番景象,但却没想到会如此壮观。
他自己倒没什么,但一看身边开始僵化的路加,他难免哭笑不得。
“之前你不是说要成为通缉犯出名,让大街小巷都贴满有你的通缉令,所有屏幕都转播你的脸么?”他不禁揉着太阳穴调侃道,“现在实现了,你难道不想表现一番?”
对待嘲讽贬抑,路加秒切状态,义正言辞地抨击道。
“这哪算是实现了!我还没干完百起大案、踢走抢我位置的没素质、没品味、长得不如我帅的垃圾星盗。成为真正的宇宙征服王!”路加攥紧拳头,两眼如灯泡发亮,“自己的梦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实现!”
凌禹诺顿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脑门。
他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听了冷笑话的感觉。
而笑话到此结束,车亦经过最终减速落于停车仓房。
航车刚静止,后座二人不约而同深吸气,如同战前强压不安,努力逼出斗志的士兵。
“下车吧。”
“要上了。”
俩人异口同声,却各自推开两侧的门,一前一后相隔半米走向通道口,毫无默契恩爱可言。
在后随行观望,助理荆一鸣罕见的为上司捏了把冷汗。
他明显看得出来,这俩人都不在最佳状态。其中路加·金最差。
一个能在老元帅面前撒泼打滚,在奥尔德斯赛场上耍流氓的人,怎么突然到今天犯紧张,好几次同手同脚。
“话说回来,金先生什么时候染的银发?”荆一鸣跟上前,困惑喃喃着。
两分钟路程结束,三人由密闭通道走入宽阔场地,灿烂阳光一瞬刺入眼球。
路加扬起脑袋,几根银亮发丝刚好挡眼,像金属映光晃得他莫名头昏目眩。
从车靠近仓房开始,一直有股尖锐声音萦绕他耳边。类似指甲刮擦玻璃,群虫窸窣爬动,恶心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闷疼。
此时再看前方乌泱泱的一片人,他两条腿仿佛钉在地里,怎么也动不了。
心里刚生出几丝困惑,有只手忽然闯入视野,给他递来了墨镜。
“戴上吧。这样不会晒到眼睛。”
凌禹诺说完等了片刻,终是自己代劳,将那墨镜架在对方鼻梁上,动作利索又轻缓。
换在平时,路加早开始大呼小叫,挑剔这墨镜阻碍自己发散魅力。
但是为了夏妹儿,也为了他唾手可得的新ID,他点点头安静跟上。
秩序维护机排成两条线,线外是一双双打探端量的眼睛,半空更有摄影镜头飞行环绕。
“凌禹诺先生,请问昨日在奥尔德斯军校内的无名英雄就是您身边这位男士吗?”
“凌禹诺先生,能否请您回答一下,您与这位先生的关系是否如外传的……”
几百张嘴同时发问,听到的声音像进入搅拌机聒噪,惯于面对这种情形,凌禹诺自觉充当控场一方。
他手搭上身旁人的后腰,保持绅士距离带人前进,速度适中。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手掌感受到微微的震颤,且离正门越近,对方颤抖得越厉害了。
今天的凌禹诺是百分之二百的关心这位假伴侣,立刻放慢速度,凑近耳语。
“有什么问题么?”
他这一问,对方直接来了个以脚刹地,连带着他被迫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