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说话的人眼神清明,也不见困意。向他重复了第二遍。
“我没有。”
内心交织着诧异畏惧与怜悯,凌禹诺不由得开始怀疑米兰夫人早就知道这人无名无姓,是彻头彻尾的‘无藉户’。
也对,从第三站那个人间炼狱爬出来的孩子,又谁会在乎他的名字一说。父母在哪都成谜。
无奈又沉重的一叹,凌禹诺不再退缩,垂头继续与人相视。
其实习惯了之后,他也不觉得赤瞳有多恐怖。
“没有也没关系,你可以替自己决定你喜欢的。”
他的话让对方皱眉沉思了很久,最后憋出一句话。
“为什么要我决定?”
凌禹诺干咳一声,好歹压下突如其来的笑意。
他算是明白了。
只要这人说话简短又直接,那就是在表达心里真正的想法。而一旦开始油腔滑调不知所云,就是在胡乱使用自学的交流用语。
当然,能正常又一针见血的发言是少之又少,先前发觉他的来历勉强算其一。
摁住嘴角遮掩笑容,他更从容地问道。
“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能帮你······”
听他说话的人目光陡然凌厉,一瞬窜起,脚踩栏杆。
凌禹诺跟着起身,颇为不解,“你怎么了?”
但用不着对方解释,他也看到前方乌泱泱靠近的一群人。
走在最前头的都是‘老朋友’了——第一天来找他茬的伊尔极其跟班。但当时被红眼鬼打岔后,这伙人见了他基本绕着走。
不像今日,破天荒的大摇大摆逼近,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终于找到你们了啊。”伊尔上来就直指他身边的人,“狂血症的该死怪胎,和——弱不禁风只适合去卖的哑巴,哈!”
令人作呕的口吻和阴阳怪气的大笑,意外能点燃他的怒火。
然而却有人先他一步反击。
伊尔口中的‘红眼鬼’跃下滑梯,没像上次直接踩脸问候,反而神秘兮兮凑近,却声音全开提醒道。
“小心啊,你又漏尿了啊。等会儿全被他们看到了就惨了啊。”
凌禹诺:“······”
安静中没停几秒,这人又点头补充道。
“伊尔,嗯,我说的就是你。上次被我打到又吐又拉的伊尔。还有你一直都有点上火哦,嗯嗯很臭。”
凌禹诺哭笑不得。
这会儿他是不是该高兴,对方好像体会到‘名字’的独特代表意义了。
但不妙的是,敌方已经完全被激怒。
“你给我闭嘴!闭嘴!——”
伊尔满脸涨红,恼羞成怒之下挥出数拳却都被轻松躲开,连报复对象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摸不着。
而就在凌禹诺以为,这又是一场以‘红眼鬼’大胜‘红发伊尔’为结局的乏味战时,他目光敏锐一扫,发现了伊尔裤腰上别着的物件。
红眼鬼伸手作势要摁伊尔的脸,伊尔后退半步,右手探向自己腰间。
决胜的千钧一发之际,凌禹诺一改往日娴静。他犹如天降神兵跃出护栏,又快又准,径直撞飞身材高大的少年伊尔。
二人齐齐倒地,一柄手掌长的深蓝短|枪从他们身下滑出数米。
凌禹诺的行为无疑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尤其是在他们后方,那匹瞪圆了眼的恶鬼。
在舜辉以来,从未有过这般不知所措的神情。
因为在这以先,从来没有人曾站到过他跟前,做出保护的姿态。
其余人仍因战况突变怔神,唯有那一高一矮栽倒的俩人几乎同时爬起,彼此狠狠挤兑冲撞,冲向几步外静静躺着的枪|械。
无奈败在身形限制,凌禹诺被蓄意一推后失衡,扑倒时又倒霉的脑门先碰地,瞬间头破血流,双耳嗡鸣。
也是这一刻,呆愣的恶鬼身躯猛颤,不再显露平和的气息。
趴倒后的凌禹诺只觉世界天旋地转,仿佛出现了幻听,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绝望呐喊、呼救。
以及那堪称世间最为冷酷的子弹出膛声。
豪车被熊熊烈焰吞噬,而在火光前,最爱他的父母和从小照顾他的保姆在枪|口前一一倒下,恐惧则永远定格于他们空洞无神的双眼。
这才是纠缠他不放的真正噩梦。
瞬间睁眼意识清醒,凌禹诺撑起身体回归现实。
他看到混乱的游戏场上人群四散逃开,金属架的滑梯被连根拔起,砸在联排木秋千之上。
伊尔紧靠毁坏的秋千,手握着枪狂抖不已,身后没有退路,更无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