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这幕,陆景玉略微别过脸,抿嘴笑了。
天寒地冻如度春风,一刹那冰雪消融。
陆柳鎏眯眼端详着人,不真切的梦境幻象再次浮现,连带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回荡耳畔。
——你看
——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
——我不吃麦子,那其实对我毫无用处。可是你有一头漂亮的金黄头发。麦子使我想起你,当我思念你的时候,我会望着他们欣喜哀愁
——而我甚至会因为你,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朝与陆景玉相反的方向转头,他目光追随窗外飞过的点点萤火,不可控制地加快眨眼频率。
爱。
似乎是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虚无飘渺之物。
什么是爱,数据与记录会告诉他,文献和对无数人的采访会供他参考。
或肤浅艳俗,或深奥高洁。
可教会他成为‘陆柳鎏’的人,没有机会再告诉他答案。
看见两只萤火虫上下左右乱窜撞在一块,残影流光分不清虚实,他不禁肩膀抖动,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死去的陆明泓与后来活过来的陆柳鎏,从REa-Lis中枢消失的L-999与后来多出的999-1,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
手突然被握住被迫摊开五指,掌中塞进温度接近人|体的茶壶。
“喝了它吧。”
陆景玉不再使用强硬口吻,低头看着他紧握的那只半透明右手,轻声说道。
“算我求你,不要······”
那手挣脱他,转而按在他心口前,致使他忘记备好的说辞。
“一次次取血实在太麻烦了,不如你现在就干脆把你的小命给我?毕竟比起分期取款,我还是更喜欢一次性收下大额,痛快挥霍咧。”
抬眸与眼神暗含挑衅的人对视,陆景玉点头没有迟疑。
“好。”
左右瞅着他,陆柳鎏忍不住语重心长道。
“你这是多想死啊,崽子哎,还是你欠了高|利贷了吗?驴打滚的那种滚滚利吗?别怕!爸爸帮你去抢了他们,从此以后我们放高|利|贷。”
一提起高利贷,陆景玉下意识就想到多次被讨债的夏英哲。
再对比他们俩差别巨大的待遇,他不禁开始同情对方。
摇摇头不再乱想,他终于肯将壶放在一旁,再次握上摁于他心口的手,帮其加重力道仿佛能破开胸膛。
“你若想要,那便取了去。”
一字一句没有分毫动摇,吸气沉声犹如起誓。
“这是我愿意的。”
“我愿意把他给你。”
“只给你。”
落日恰在此时沉入地面,仅有的天然光源消失那瞬,屋内的黑暗能短暂模糊视野所见。而面对正常的人眼,幽幽发光的猫眼成为处于劣势的一方,无法掩藏愕然震颤时骤缩的瞳孔变化。
待房里的陆景玉与外界一样,适应暗夜来临后的状态时,颤抖的猫妖已趴在他肩头,哧哧忍着笑。
因为看不到脸和眼睛,他有点跟不上这转变的速度,索性安安静静地等。
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到底哪里惹人发笑,还笑得能冒出鼻涕泡又打嗝。
充当支架任人趴着,陆景玉放空大脑盯住那茶壶思索。他想,今天至少要把这血劝人喝下去。
却不料对方突然直起身退开,摩挲着嘴角,揶揄笑道。
“我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喝你血吃你肉呀,不是么?”
“你什么——”
有时候思维活络太懂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事,像现在他就因秒懂,耳根发烫心乱如麻。
“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唔,我的尾巴,哎嘿那我除了要你的血肉,还可以——”
透明的指尖把玩发丝,陆柳鎏眼睛一亮,“把你欺负到哭,然后喝你的眼泪花!”
陆景玉:“······”
似乎对这个决定十分满意,陆柳鎏从袖中一掏,神乎其技的拿出一把巧克力棒,剥开来窸窸窣窣啃,腮帮子鼓起。
飞快咽下一半,他用那棒|子逗猫似得在陆景玉跟前晃。
“刚好啊,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齁得很,一边吃一边喝才解腻,嘻!你想吃不?嗯?嗯嗯?你想让我从哪边喂你吃?”
现在被恶意‘骚扰’着,脸颊攀升的温度反而得以回落,扶额的陆景玉哭笑不得。
他摇摇头欲要再提醒对方把血喝掉,衣领却被拽住往前一拉。
浓郁甜味经由对方之口,化在他的唇齿之间。
胸膛的起伏随交织的急促呼吸而逐渐激烈,木桌如湖上轻舟摇摆,荡起涟漪阵阵,轻抚莲花根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