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以上所说的种种暂时不管能否真的做到,梅尔文那时所指的,全都是仿生人被人印刻后才能产生的结果。
而L-999在印刻以先就产生了独特的意识与情感,情况和其余本质为‘商品’的仿生人是截然不同的。
最贴切的描绘,应是新生的婴儿,破壳的雏鸟,对世界与自身充满好奇和迷惑,也对第一眼初见的‘父母’心生依赖。
没错,只能是这样了。
起初被喊做父母祖父母的陆明泓终于认命,他卷起袖子,走向正用清洁器具洗刷地板的L-999。
见他也蹲下作势要加入,仿生人不解地停下动作。
“虽说这是你清理的责任,但别人的援助,是不会被责任义务束缚的。在于双方的意愿。对你对我,和其他人都是同理。”陆明泓一脸正色,说着自己临时编造的理由,又问瞪圆眼的L-999。
“可以吗,让我帮你一起。”
仿生人少有的闭口不语,但点头时笑得格外灿烂。
然而即使是加入一个陆明泓,这清洁工程的进度仍不见起色,进展迟缓。
问题还是出在L-999上。
涂料不知被他用何种方法甩得铺满天花板,又沿着拱形弧度的墙壁滴滴答答流下地面。
而一手握着汲取器,另一手提着压缩收纳盒,L-999面对这片自己的‘得意之作’总会按捺不住,又添一笔。
这让唯一在认真打扫的陆明泓再次胃疼起来。
“快看快看快看!烤肉,这是鱼头老太婆!”
被叫成‘烤肉’,陆明泓仍没有迟疑地抬头。
兴奋的仿生人站在墙角,原本被他抹得色彩斑斓的墙面,现在彻底变成不可描述的涂鸦噩梦。
混杂融合的色块早已辨别不出单独色系,能区分他们的唯有颜色的深浅差异。
听着L-999叽叽喳喳,绘声绘色地形容自己的杰作,陆明泓最终哭笑不得道,“到底哪里有鱼头女人了?”
“喏,这里、到这里。头,脖子,肚子,还有屁股!”
陆明泓:“······”
“头,脖子,屁股!屁股!”
陆明泓:“······”
恕他直言,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仿佛读懂了陆明泓的神情语言,L-999不依不挠地继续比划着轮廓向人展示。
“这里看到了吗,这里!大~~~~屁股!”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屁股?!
陆明泓不禁扶额,“所以说,到底哪里有鱼头老婆婆······”
漆黑封闭的盒中裂开一道缝隙,那束渗入的光刺目得无礼,却也明亮得令人心驰神往。这份灵光乍现如他初见涂鸦时相同,然而这次,陆明泓成功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念想。
激动之余,他竟不知为何而狂喜,猛然起身打翻身边的东西。
“就是这个······”
他自语着倒退两步,将这面墙,这片混乱的色块,看了一遍又一遍。
深深吐气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屏息,陆明泓没有哪次能像这样,喜悦而欣慰的注视着L-999。
“就是这个。”他凝神定声,向另一个人分享他获得的答案,“创造。”
不知其中的前因后果,L-999转身看看糟糕的涂鸦又回头瞅瞅他,眼神迷糊的挠挠脸。
“啊?”
或许是太过惊喜,陆明泓失去了能镇定解释的能力,他支吾数秒后果断放弃,握上仿生人的手腕,领着人直接穿过走廊,来到满是雕塑模型、植株标本的绘画室。
之前没被仿生人挥霍的涂料还完好呆在货架中,而陆明泓毫不疼惜的一个个取下,交到L-999手中。
随后,他又将人安顿在占据墙面的巨大画布前。
“现在,这些都交给你了。”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言语,便只能如此说着。
不过L-999即刻心领神会,抱着一摞工具撒开步子。但却在几步外突然刹住,转身狐疑的观察他的表情。
他点头,回以坚定的眼神。
得到准许,仿生人喜出望外。将红衣袖子卷至手肘,他用不知哪找出的绳子把齐耳发丝绑成马尾。他在画布前挥舞双臂大展身手的模样,倒有几分激情艺术家的潜质。
画布上依然是陆明泓不解的凌乱涂鸦,勾勒毫无规矩章法,构图没有主次逻辑,有几处完全是L-999看着高兴而甩上的飞溅痕迹,一串串印子铺满空白。
而手在动的同时,仿生人的嘴巴也一如既往的尽责工作。
“这、这、还有这里,哦嚯嚯,真是漂亮的耳朵,再多三个好了。”
“哎?不对啊,我好像忘记了腿。”
“没关系,那就加个茶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