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语言混乱还能在机器之间传染的吗？
如此腹诽着，陆明泓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L-999，你也出去。”
“为什么啊妈妈！”L-999语气顿时激动起来，同手同脚冲到他床边。那凶猛的架势，让他差点以为这是要跳上来锤他脑门。
“我要休息了，所以你不能在这里。”他一字一句道，“现在，出去。在外面待着。”
L-999瞪着蓝眼盯着他良久，缓缓侧过脑袋，眼神放空。
“哔噜，哔噜，已检测到使用者精神波动，短时间内不宜进入睡眠状态，贴心提示您，舒缓心情最重要，明天早起彩旗飘~”
陆明泓：“······”
都说乱七八糟的胡话一天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正常起来，跟他谈放松心情再睡？
“是么，那为了能帮助我舒缓心情，L-999，你出去到门外，让我一个人安静的休息。”
这个仿生人双脚像被钉死在了地上，任他吩咐得如此清楚明了，却依旧坚持着。
“哔噜，哔噜，一天的疲劳辛苦了，您可用阅读，下棋，播放音乐，少量进食，或者按摩的方式治愈身心哟，L-999为您倾情服务。”
陆明泓：“我说了，我只需要独自放松。”
“好的哦，请您在以下的方式中选择，让L-999给你带来快乐与治愈吧。第一项，人声阅读书目。第二项······”
五分钟后，陆明泓摁着酸胀的太阳穴，靠在床边自我怀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已经失去部分宝贵睡眠时间的他，没能赶走L-999。
不但没赶走，还让对方大摇大摆取来他的藏书，进出他的房间，在他边上不断翻页制造噪音。
陆明泓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脾气，他竟然能忍到现在还没爆发，将L-999强制关机。他甚至刚刚还选了阅读功能，让对方读书给他听，治愈他的身心。
果然他每一步的妥协和宽恕，都是递给神经质捅向自己的刀。即使这只是个功能错误导致的‘神经质’仿生人。
维持着最后的耐心，陆明泓直起身坐正质问道。
“差不多该开始了吧。你不是说要给我朗诵书籍么。”
L-999沉默着，双手举着书籍在眼前。这本红皮玫瑰刻纹的书，它已经翻来覆去浏览不下四遍了。
书册遮挡着那张娃娃脸，又在他的注视中又缓缓下移，露出叫人恨不起来的澄澈双眼。
“······文字无法识别，不会念，亲爱的爸爸。”
又一次被按上父亲名头，这回烦躁中的陆明泓难以继续忽视，终于开口纠正。
“不是叫爸爸，是——”话正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神色复杂。
他接来L-999的用意，压根不是体验这件梅尔文引以为傲的虚拟情感产品。此外，他向来对仿生人拥有‘真正情感’的言论嗤之以鼻，且抱有绝对的否认态度。
尽管在外界，尤其是衣食无忧的富贵人家中，情感型仿生人已是供不应求的热销程度。若有能满足更特殊的型号，甚至能在无人知晓的拍卖会上，售至一颗星球的价位。
绝对的顺从，全心配合主人去完美的改变自己，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足够像人，主动模仿着人。
这便让人们的沉溺显得不那么越界和匪夷所思，不会像恋|兽、恋物那般受尽指点。甚至，还给使用者找到了理由，抨击如今善变难懂的人心，不如区区一个机器温暖。
清楚所谓的仿生人套路，陆明泓明白，如果他在这时向L-999说出他的‘特定称呼’，就将步入他最厌恶的欺骗中了。
于是他往后一靠，表情恢复自然，跳过刚才的话题。
“这本书你当然不会读，你的语言储存模块不存在这种语言。星区上，早就没有人再用它说话了······”
被他解惑，仿生人似懂非懂，合上书默默看了片刻，又替换成另外一本诗集。
L-999再开口后，文字念得平淡无奇，情感表达更是陆明泓预料之中的刻意。或许别人会赞叹不已，惊奇于仿生人嬉笑哀怒的真切，仿佛他们真的能表达出情绪与思维。
可在‘机械感知’方面异常敏锐的他，只会一次又一次讥讽这荒诞的局面。
自身不完美的人类，试图创造出完美的人造情感伴侣，慰藉己心。若开发者们真的知晓掌控‘情感’，并将其赋予在他物上的秘诀，那早就不需要一批接着一批，自欺欺人地推出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