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为什么,非要接替了陆柳鎏的位置,去完成对方的游戏任务。
就因为陆柳鎏跟主脑打赌交易,而他是陆柳鎏的辅助系统吗?
那为什么非要听从。
那为什么不拒绝。
那为什么······
不去反抗。
留存至今的记录竟瞬间变得庞大如山,难以承载,无法处理。他的大脑仿佛负荷超载的旧式功能机,在失控攀升的高温中崩溃。
最终,回归一片空白,苍茫孤寂的世界里仅留着一问——我是谁······
专注与荷娘对视,安博明从始至终并未发现身旁夏英哲的异样。
他右手仍插在宽大的口袋里兜着一动不动的猫妖,紧贴裤腿的左手也没空闲,拈着那串血玉珠串。
虽然有所偏差,可他认出这是当日遇上的新娘幽魂的声音。
对方怀里紧抱的红布,在他眼中毫无遮蔽性可言。他竟能直接透过布料,看到那柄金铃。
“你偷了不该碰的东西。”他脱口而出道,“现在是时候还了,放手吧。”
如此直白又莫名的仁慈规劝,是他自己都未料想到的。
听了他的话,柳树下的荷娘将手臂又收紧几分,瞪视他的眼神愈发哀怨。
“你又怎么能阻止我,你怎能阻止我?!”
“若不是你、若不是因为选了你!——”
选了我?
安博明不明白这与他有什么牵扯。
垂落肩头的柳条应和着失控的荷娘猛烈摇晃,地面如同搅动的湖水随之震荡,安博明却仍纹丝不动。
起初,他蹙眉想说什么,但兜里的拇指被一咬,脑袋忽然空了,抓不住原先积蓄起的混沌记忆。
回神再面对狂乱怒号的怨鬼,他好不容易找到头绪,结果才张嘴又被用力咬疼,这次指头抽都抽不回来。
无奈之下他低头,很是没辙的对口袋中不安分的主子说了句。
“乖,你别闹。”
语毕不仅他面前荷娘安静下来,连他自己都尴尬得觉得这时说的话不着调。
在毁气氛这方面,他真的愿称猫妖为最强。都缩水成别人能单手捏死的胚胎体了还有这等功力,实在甘拜下风。
天空骤暗且趋于正常的夜色,荷娘的装束随光线变化,隐约有了喜服的轮廓。她侧过脸,一眼打量着安博明。
只有当她的视线扫过那鼓起的卫衣口袋时,面容平静的男人眼中才会泛起些许波澜,紧张而不自知,隐隐透露着威慑。
好似发现什么稀奇事,荷娘忽的咧嘴笑了。
姿态一如所有传统古典女人,手帕掩嘴笑不露齿,但在安博明不解的注视中,她逐渐放开疯了似得捧腹大笑。
红布包仿佛沉入水底般融进了她的身体。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吕九笙啊吕九笙······”
吕九笙的名字如当头一棒敲在安博明刺痛的太阳穴上,那瞬间拨云见日,脑中似有堵密不透风的墙砸破,涌出了封尘已久的秘密。
吕华皓,吕华鸿,吕九笙······
似曾相识的名字多如牛毛,他竟能一一记下,并回想起了更深层,更久远的过往。
吕家家底丰厚,世代皆为本地有头有脸的富商官家,有过神童,出过状元。
传了第十二代,吕家家主不仅娶了邻乡首富米商家的女儿,更因为开染坊、酒馆赚得盆满钵盈,接连娶了三个貌比天仙的妾室。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富商出身的大房太太为人狠辣偏执,虽与丈夫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却无法阻止偏好美人的吕大家主迎娶比她年轻,更貌美的妾室,也阻止不了自己疯狂滋长的嫉妒心。
人前和和美美的吕宅,人后却鸡犬不宁,三天两头吵闹不停。
年龄渐长又疲于为男人争宠的戏码,大太太因而选择了最绝然,亦是最残忍的方式。
因为她意识到,只要她能保证吕家下一辈的繁荣全由她的孩子掌控,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三个姨太太一人被毒坏了身子难以受孕,一人接连生出的都是女儿,在重男轻女的老爷跟前逐渐失宠,种种不幸的幕后总有大太太的影子,挥之不去。
只有小心谨慎的三姨太逃过一劫,得以保住一对双胞胎,可安全诞下子嗣,并不意味着脱离危险。
没有人脉又没有雄厚可靠的背景,来自赌场的风尘女子三姨太,做出一个与赌徒无异的决定。
选出双胞胎中的一个送到自己唯一的亲信家,以夭折为障眼法将其当做别人家的女孩,在自己眼皮底下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