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从缝隙渗进来的空气, 诺林沉默着皱了皱鼻子, 缓缓直起身体仔细辨认着什么。
一路上霍恩比都含笑与艾斯特面对面而坐, 艾斯特则因为自己故意躲避对方的后被抓个正着而尴尬着, 又碍于诺林在场,他只客套问候几句就佯装困乏, 疲惫低头盯着地板。
所以三人谁都不着急下车,外面的车夫和仆人更不敢催促。
“我很高兴看到您安然无恙。我今早刚接到消息,原来您的叔父哈伯德先生召集了两队精锐人手,一前一后出发在周边搜索您的下落,其中一批人昨日就已到达边界,离你我曾约定的地点很接近。”霍恩比轻声说道,“所以请您原谅我擅自用秘术找寻您的位置,我为此,以及我部下的失职向您表示歉意。”
“不,阁下请不要自责道歉。都说世事无常,这一路上发生许多你我都没能料到的意外,若都要一一应对,一笔账最后怕是怎么也算不清了。”
听了几句艾斯特与霍恩比的交谈,旁边的诺林无聊得掰起手指自娱自乐。直到霍恩比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他。
霍恩比:“殿下,这位到底是······”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是他债主。”
“这位先生是我的秘密亲信。”
霍恩比:“······”
两人异口同声,意思却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顿时让霍恩比反应不过来,好在老道的他能继续问下去。
“那么两位是一起出发来这的?”
“自然,我担心哈伯德·克拉科夫的两个儿子会按捺不住动手脚,因此特地带上他。”
“别提了!我任劳任怨一路要照顾他这个娇贵小王族,真的是有一丢丢——不满意就会被打骂哦!”
再次异口同声,语句还比刚才加长,霍恩比看着两张神情截然不同的脸,陷入左右两难,无法筛选可信信息的窘境。
而一次两次都回答相冲,完全没有心有灵犀的大魔龙、小王子此刻却有同一个想法。
可恶!如果刚刚抢答再比他快一点就好了!
发觉局势不妙,艾斯特轻咳几声补救道。
“这位诺尔·马斯坦先生是由我父亲身边的人培养起来的,我也是不久前刚知道他的存在,因此临时决定将他带在身边。多亏诺尔相助,我才能平安与你汇合。”
被迫改名改姓,在这节骨眼上诺林摸摸鼻子忍了。
而对艾斯特深深执着于父母‘遗留物’的情况有所体会,霍恩比暂时不再追问下去,简单关心几句艾斯特逃亡时的经过,便邀请他们下车进入庄园。
庞大如山的主屋沉浸在一片血红色的落日背景中,大门被仆人推开,在他们眼前呈现出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
饶是曾在特卡非城堡内生活过的艾斯特,都不禁为那金银为底珠宝镶嵌的浮雕震撼。
但惊诧之余,他开始心底的不安愈渐加深。
霍恩比地位在索格国仅次于国王,可势力能与之抗衡的家族至少有十几个。这个国家不仅比特卡非富裕,还更具有攻击性,虎视眈眈的盯着‘温和小国’特卡非这块肥肉。
若改天他们联手起来侵略吞并特卡非,仅靠那傲慢愚蠢的哈伯德,和只懂金钱利益的尤里、装神弄鬼的弗恩俩兄弟,根本撑不到一场战役结束。
屋内不见其余仆从踪影,霍恩比这位热情的庄园主人自己领着两人上楼,沿路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收藏品。
二层走廊墙上悬挂每代家主的画像,画师会根据要求,将每人所获的勋章、战利品,或荣誉的象征融入画中,清楚的展示给外人。
艾斯特认真倾听着,时不时露出惊叹赞许的表情。可他的心绪乱了。
雪莱一家的底蕴竟毫不逊色于克拉科夫。
因为有魔龙的预防针,他至今仍无法相信霍恩比的‘无私善意’,哪知现在他已是骑虎难下。
他的秘密先前早已被对方知晓,如今孤立无援来到索格国,他再也回不去家乡,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监视。
似乎唯一的,也最直接的方法是他从此逃到天涯海角,隐居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逃避?
抛下他起誓过的,曾属于他父母的,某些人欠下的血债?然后做一个逃兵?
外界一切声音莫名远去,少年攥着衣摆的手越来越紧,他如高墙般良好的自制力竟不受控制的软化,仿佛有无数摸不着看不见的带刺长鞭朝向他的后背,他的心脏鞭笞,最终将他击溃。
“霍恩比阁下,”他忽的出声打断,“您之前说好,要给我的······我家族的东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