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折的枝干下没有,凌乱的树叶下没有,坠落地点附近没有任何缝隙透出他找寻的白色。
慢慢的,诺尔听不见周围愤怒的咆哮,撕咬带来的疼痛在麻木感的吞噬下仿佛与大脑切断了联系,唯一如魔音回荡耳边的是一句。
——那弱小又烦人的幼崽肯定死了,就因为他擅自打乱了界限
弱肉强食的法则他自小心领神会,与幼崽相处的每时每刻里他都明白,且应该明白的。
弱小如低阶野兽必须存活在群体中,幼崽在被族群抛弃的那天其实已注定夭折,而强大如他两次脱离族群,早就是沉浮不定的被淘汰者,前方无论通往哪都是孤独绝路。
什么一起找到乐园,什么安逸活到老,统统是披着希望假皮的妄想!
他这多余的,另类的种类,未来于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毫无希望。
或许破坏,才是他唯一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门上的锁再也关不住蠢蠢欲动的暴虐心,诺尔像以往千万遍那般,放开束缚的自我限制咆哮踩踏。
他甩尾的力道之猛,竟能将偷袭他的三四只笨重黑熊掀飞数十米高,重重砸在呐喊助威的人群中,波及到无辜的亚兽雌兽。
情形逆转,布莱克一众的士气瞬间被压制。
透明的涎水沿诺尔咧开的嘴角滴落,他在茫茫粉尘中伫立着,兽眼瞪得发红发亮。
那三天里和幼崽在一起,他总是压抑着渴求,太久没有品尝到鲜肉鲜血的滋味,他现在看所有兽人,仿佛都是绝佳的美味,等着他大快朵颐。
心里怎么想,身体率先服从命令行动,诺尔已经在最近的受伤灰狼跟前俯下身子,即将咬下对方头颅。
他还从没吃过兽人,兴许自诩高人一等的兽人,味道也会更好。
“呜——呜哇啊啊啊!”
耳畔传来尖细啼哭声,诺尔的阴森尖牙停在了灰狼脖颈边,他眼珠右转,很快找到声音来源。
男孩头顶长有灰狼一样的双耳,显然是被交战波及而掉队,又见父亲重伤不愿跑开的兽人小孩。
在诺尔面前,在面对至亲将被残忍吞食的瞬间,孩子抱紧了木雕玩偶并嚎啕大哭。
什么啊,不是那家伙啊。他刚才还以为·······
失望过后诺尔犹如魂不附体,愣愣的环顾四周。
慌乱逃窜的人群有着仇恨恐惧他的眼神,他刚才要做的事,是夺走一个年幼孩子父亲。就像他曾经对哈尼做过的一样。
那感觉不是心软仁慈,诺尔无法解释,更形容不出细节。
他仅是彻底意识到,他不该再这样下去。
也许是因为那小鬼哭得太像他刚失去的幼崽,也许是他不知不觉将幼崽当成唯一的陪伴,重获久违的亲昵温暖,他已清楚这种‘失去’,到底能给复杂丰富的思绪带以多大折磨。
但是,太晚了。
说不上是懊悔还是深深的绝望,那一刻,诺尔顿悟般的放弃抵抗,任凭爬起的黑熊们接连撞向他的腿骨,在自己冗长哀恸的长吟声中缓缓倾倒在地。
金毛狮布莱克落在几米外,为咬破诺尔的外鳞,他的牙齿碎了三四颗。自己的脚爪也鲜血淋漓,他看着投降的雷克斯巨兽,喘着粗气蓄力。
最后一击了。
他要代表哥达部落的希望,为逝去同胞们咬断这只恶兽的脖颈,终结长达十多年的惨烈敌对,驱赶笼罩在部落上空的阴霾。
论咬合力,在场除了诺尔谁都比不过布莱克,所有人都退到两侧等他来终结。
布莱克也给足众人面子,他从原地冲刺向火红的巨兽,好似一道金光朝前奔去。
双眼半阖的诺尔静待死亡的解脱来临,然而最先映入他眼中的却并非金毛雄狮,竟是突然窜到他跟前的白花花人影。
来者挡在诺尔与雄狮之间,双手起落扬出黄色砂砾,布莱克猝不及防被撒了一脸,眼鼻口中全是。这沙尘与平时的不同,充斥着恐怖的酸涩味,他立马浑身难受得不行,躺地打滚嗷嗷直叫。
这是谁?哥达部落的一员?
诺尔盯着眼前人的两瓣光屁股,迷惑地支起脑袋。不光是他,兽人们也不知这半路杀出神秘陌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纷纷呲牙低吼,提防着靠拢。
空降出场的陆柳鎏,却是一脸恰然自得。
他漫不经心地抠着指缝间的沙子,故意嘲讽弹向布莱克,自己则一头银发凌乱,后脑勺更是糟糕得像鸟窝。
刚才赶来的匆忙,他只来得及用两片大叶子做遮羞布,遮得了前面,后面实在管不了干脆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