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并抚养幼崽,到头来其实无法证明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他身为食肉野兽,那便永远都是。
既意识到就不会再自欺欺人的掩饰,诺尔停住呼出声冗长沉闷鼻音,弹动脚趾让幼崽下去。
“我不是你爸爸。”他抢先一步开口,“我和你,根本不一样······你只不过是我恰好捡到的落单幼崽,是我的食物,所以就像捕猎过你的所有野兽,我会咬断你的脖子,嚼烂你的肉和骨头。”
“你可以走了,跟他们一起。”
“否则,我马上吃了你。”
趁乱从部落逃脱的迁徙野兽已纷纷聚集在森林中,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上路,他们的数量没有最初庞大,踩踏过劳的极端问题减少许多。恰巧适合才一两个月的幼兽跟随。
诺尔认为自己解释得足够清楚,表意明确。共同生活的这些日子,是他脱离贝内利族群以来仅有的充实时光,说不上有多惬意欢乐,只是与往日相比,有如阴天晴朗间的差异。但就像他逃离了错误的家园,逐渐成长的食草幼兽迟早会意识到恐怖的真相。
与其等那天来临摧毁虚假,不如让它提前发生。
不愿等幼崽回应,诺尔再次绕开走向峡谷。可脚边同时扬起一小片尘土,那只幼崽竟又追来跳上他脚背猛踹。
是狠狠的踹,力道之重连他都有点感觉了。
而使劲用下鞭腿教育自个儿爸爸,陆柳鎏终于懒得再装懵懂纯真的小可爱。他边踹着,边用最大音量狠狠谴责。
“你想养就养,不养就丢,你以为过家家还是收垃圾!?”
“叫爸爸的时候你高兴应着呢,哦吼,现在单方面拍拍屁股不认人了,拔〇无情都比你优秀,好歹人家双方至少都先爽过了,我除了长肥肉跟你爽个头!个头哦!”
“忽冷忽热,爱答不理,不听人话,前后两个样,我可去你〇〇的〇·····”
咒骂莫名和踹击声合拍,节奏感十足。从未见过幼崽这么‘凶悍成熟’的一面,诺尔震惊得下颌耷拉,合不起嘴。因为肺活量有限,陆柳鎏话才说一半,不得不停下喘气,他趴下前刻意又踢了脚诺尔的肉疙瘩。
诺尔犹豫着开口,“你······”
“闭嘴!我还没说完!”
诺尔呲牙呼噜的精髓陆柳鎏学去了大概。奈何外形实在充满违和,他的踹击与威慑在见惯凶狠猛兽的诺尔看来,依旧软绵可爱。虽然有杀伤力,但那已经是另一个方向的了。
暗沉雨云自森林飘来,瓢泼大雨随行而至。巨兽脊背上的坑洼之处逐渐积满了水,他一直低头弓着背,为下方建造出天然的避雨棚,整片泥地依旧干燥平整如初。
忽觉幼崽安静的时间有点长,诺尔一再弯曲脖颈试图看看对方情况。调整好脑袋角度后,他毫无心理准备地与幼兽对上眼。
通常来说,幼兽噘嘴的时候是肚子饿了。但不知为何,他从这张脸上看出了鄙夷和愤怒。
“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不明白陆柳鎏的意思,疑惑的诺尔加大脑袋歪动的幅度,低头后上身完全侧向一边。
“你养我,跟你到底是什么野兽之间的关系,很重要吗?那你怎么没问过你父母,他们是怎么想的。”
明知幼崽不可能知晓自己封尘的过往,但诺尔仍觉得这是在指抚育他的贝内利母兽。而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如果真的是食肉野兽,你最初就不会留下我,刚才也不该放走我。可你又明摆着不是任何一种食草野兽,不是!”,真实动怒的陆柳鎏暴露了几分本音,他懒得和一根筋的野兽讲道理,单刀直入道,“你到底想找到什么答案、哪个归属,统统没有意义,你明明已经存活到现在了,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已经能是你的方式了吗?!”
所有字分开都认识,连在一起从幼兽嘴里说出来,诺尔却无法理解。先惊奇于对方言行,还是话语内容,他的大脑来不及协调次序,像尊雕像整只定在原地。
憋了许久的话倒光,陆柳鎏畅快淋漓。他哼哼着起身,在雨中往峡谷方向走,听到身后动静呲牙回头。
“不许跟我!不许进来!在这蹲着!我们冷战!”
堂堂霸王雷克斯兽被他破音的尖细腔调惊得一震,思想没过脑,竟当场照做蹲下,尾巴悻悻垂地。
见诺尔如此‘听话’,陆柳鎏一脸的理所当然。海拔一米二的他,朝诺尔五十多米高的脸隔空喷口水,随后扭头撅腚,迈着高傲的胜者步伐回峡谷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