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巫景曜用食指点了点对方的鼻尖,合衣躺在一旁。
因为担心陆柳鎏这一睡又会醒不过来,他整夜都睁着眼躺在这,把睡饱醒来的陆柳鎏吓得差点拿手指戳他鼻孔。冰冻和旧伤的后遗症,让陆柳鎏半个月才能下地,在这座大宅里忧愁的闲逛。
愁啊,他真的愁。
绕到湖边草地坐下,他突然转头,把小路尽头站着的人——巫景曜阁主抓得正着。但凡他出来晒太阳,这家伙绝对会在几十米的范围内出现,不是在小桥上喂鱼,就是被他看到后突然修剪起盆栽植株,装作自己没在尾随的模样。
这么好奇,是没见过起死回生的人吗?
但好像还真的没见过啊。
揪起一根牛筋草咬在嘴里,陆柳鎏两手枕在脑后躺倒。
被步步监视倒也没什么,他愁的是该如何完成任务,想办法应对发生变故的‘游戏’。一个游戏就将万人困住,破坏社会秩序,危及存亡。
实在是太有趣。
遗憾的是傅雅南在天行山庄事变后与贺炎彬一同下落不明,被莫文姝取代的段宛菡,据说被关押在牢里。他得到的重大消息,无人能分享了。
正琢磨着陆柳鎏忽的坐起,目光转移到巫景曜身上。
在任务方面,他在巫景曜这竟意想不到的踢到了铁板。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催促诱逼,这阁主仍没有要带他重回星魂阁,找个相亲相爱的伴侣携手共余生的意思。明明已经没有什么能顾虑的。
那么是时候进行思想纠正教育课了。
这日晌午,巫景曜收到陆柳鎏的邀请,在湖心亭上饮酒赏景,但酒菜自然是要他准备。不知对方葫芦里买什么药,他便答应,吩咐侍从备上梅花酿与五六碟精品小菜。
赴宴前影卫捎来了七皇子的口信,他为回复稍慢一步,日落西沉时才到亭中。却不想陆柳鎏已经撬开三坛酒,喝得满脸通红。
“来吧曜曜!我们来一场父子、呸、男人之间的交谈,把酒言欢,尽享美味佳肴,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陆柳鎏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磕到指甲后委屈地给自己吹气,接着又哭又笑跳上桌子甩头甩手。
看着他手舞足蹈耍酒疯的样子,巫景曜开始后悔把珍藏陈酒拿出来了,他应该提前让小厮兑水的。可意外的是,陆柳鎏虽然比平时更闹腾,等他入座后又能安分敬酒,为他夹菜又教划拳。
不知不觉夜色已至,有内力调息,巫景曜是怎么都喝不醉的。但倚靠石柱轻晃酒樽,眺望远处楼阁灯火通明,湖上荷叶轻摇,他仿佛沉醉在这份柔和的静谧之中,放松了身心。
石柱另一侧,陆柳鎏席地而坐,他怀抱酒坛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脑袋搁在石栏上,眼中是上下颠倒的夜景。
“曜曜啊,你怎么就在这待了十年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人,最无趣了。”
巫景曜笑而不语,为自己满上酒又一饮而尽。
“我跟你说哦,你这样活着太没乐趣了,喜欢的女人让给亲哥了,孩子是帮别人养的,家业全都是你扛的,累死累活最后孤零零闭关练功?闭关练功哎,拜托!你听得出来吗,我的瞧不起,我的嗤之以鼻。”
“所以呢,你到底要想跟我说什么。”
隔着石柱,陆柳鎏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可从这上扬的尾音里,他听出被‘瞧不起’的人是他。
“唉,你这人——”
巫景曜是他目前为止最好相处的,也是最难完成任务的对象,而那时的忧虑果然成为他的拦路虎。
这人对某些事太过固执,认定的念想只会演变成根植深处的执念,谁都劝不了的。
“星魂阁已经不需要我了。有文星他们在,以后万事无忧。若你觉得闷,我可以带你时常出去走走。”
陆柳鎏愁得眉毛打结,“不是这个意思啦——哎,我就是这意思!”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又轻快起来。
“我之前和你说过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对嘛!尝遍天下美食,玩遍天下美人,腻了乏了之后娶一个最心水的回家,携手共余生,如何?启程吗?”头探出石柱,却猝不及防与一双暗沉黑眸相对,被迫吞下后话。
敌方气场太强,我方惨淡闭嘴。这是陆柳鎏此时的真实写照。
“已经不会再有的。”巫景曜来回晃荡青色酒樽,其语气之哀切,言辞之落寞,令陆柳鎏眼皮跳动嘴角一抽。
这就是传说中,男子汉不轻易流露的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