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之上,艳艳霞光,一双璧人亭亭而立,素衣云衫身姿挺拔,玉簪绾发松松垮垮,撑着玉雕凭栏,微微倾身向前,身旁玄色长衣发带随束,背手在后回望,两人耳鬓厮磨,兴许是船身颠簸,素衣云衫玉簪滑落,乌发垂肩散乱,身子顺势微倒,玄色揽其腰,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四处张望,便看见不远处的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芯拾起玉簪,随意绾起,轻步上前,问道:“司命可是生了眼疾?”
身为大药仙的玖珈上前探其灵脉,脉象下的博动极其活跃,面上除了紧张无甚异常,不似有眼疾,他问道:“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司命星君:“没有,没有。”
“几位仙官大人,新来的八带鱼精怪首次掌舵,操纵不当,方才是碰礁了,不多时便要沉入龙宫中,还请各位仙官勿在外逗留,请入内稍作歇息。”轻巧女音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圆滚滚身子挪动前来,百条触手抵地,歪歪扭扭地到他们面前,圆滚滚的身上是圆碌碌的眼睛,说话时脸颊鼓鼓,嘴巴嘟起一圈,嘟囔着带一阵水声,含糊不清,“各位仙官,请。”
司命星君何其感谢这及时到来的八带鱼精怪,扶住摇摇欲坠的官帽,恭敬道:“小药仙先请。”
三人入得船舱,弯腰下望,精致糕点布满于桌,但一芯是一块都不会碰的。
当年与帝君第一次来赴这甘辰大会时,对这些东海龙宫糕点亦十分稀罕,好不容易寻一歇息处,便对着好看一些的鲤鱼糕下手,其身玲珑剔透,鱼眼水状流淌,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块,方一下口,咸腥无比的汁液喷洒内壁,他皱紧眉头撇着嘴,吐也吐不得,吞也吞不下,眼巴巴地望着帝君,素手执经书的帝君适时递壶清茶,方将咸涩压下,伸出黑乎乎的舌头,呕道:“难吃。”
如此,辰甘大会所有的糕点,都不会进到一芯的肚子里。一芯方一落座,其他仙官如避瘟神般自动自觉地让出一大圈,却仍与玖珈寒暄一番,才各自退场,去别处船舱闲坐。
一芯颇为大义凛然,不屑道:“你们不用去别处坐,聊得好好的,总不能因为我来了,便要将你们赶跑。”
仙官错愕,有这么明显么?
尚未等仙官反应过来,一芯如风通行,将玖珈拉至舵手舱处,一芯痞痞笑道:“里边也甚是无趣,不若来看看这八带鱼精怪如何掌舵。”
这一笑,笑得玖珈微微愣神。想玖珈未成仙时,好歹是一代宗师,谁人不敬,想玖珈成仙后,仙友克己复礼,难免疏离。何时见得有人如他一般,笑得洒脱恣肆,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未经世事的顽皮少年,全然不顾旁人所想,长睫轻垂,无忧无虑地抵着琉璃窗。
被束之腕如同烈焰,烫至灼灼胸膛,玖珈忍不住拂去他鬓边碎发,绕至耳后,一芯亮眸回望,一手拍下,微斥道:“看我干什么?”
复而幸灾乐祸,指着琉璃窗,唇边笑容不减,“快看那八带鱼精怪,看他手忙脚乱的,怪不得撞礁。”
玖珈淡淡一笑,方才是自己失神了。
两人鬼鬼祟祟透过琉璃窗,见得舱内八带鱼精怪豆汗立下,湿湿腻腻的触手不时从操纵台中滑落,圆圆的嘴巴似是紧张,呼吸间乌黑墨汁喷出,糊了前方的琉璃窗,用另外两只触手擦拭干净,循循重复。
直来直往地目视前方,两人都快贴到琉璃窗边了,掌舵的八带鱼精怪都没发现他们,一芯不甘默默无名,手疾眼快地推门而入,眸里闪着光,嘴里舔着蜜:“这位大哥,你这开船技术可好,能否教教我?”
却不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八带鱼精怪轻声细语:“两位仙官,我是女的。”
即便是嗔怒也洋洋盈耳,她虽烦躁又不得不恭敬,道:“两位仙友,我第一次掌舵,我……”
不过回头片刻,触手轻抚脑门豆汗,竟又偏离方向了,她几只触手狠狠转着圆盘,才将方向调转过来,便不再理这两位小仙官,只一心一意掌舵开船。
一芯果真就搬着小凳子坐着,掌心捧一掊黑白相间的瓜子:“再怎么样,这边都比里边安静,玖珈,你也跟帝君一样喜静,我们便还是在这看这八带鱼精怪掌舵开船,好好看着她别再撞礁。”
那八带鱼精怪恼他幸灾乐祸,悉数全力,将三杆中间一杆拉至最尽,略抚额上细汗,滑溜溜的身子陷入独置椅凳,深灰色的绑带缚于其身。窗外如暮色降临幽幽暗去,船身如同加固一道屏障,渐渐下陷于水面,一芯愣神不解,转头问玖珈:“她在做什么?”
只听这位八带鱼精怪传音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