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渊谷回荡着一芯惨叫的声音,只有当四眼八手怪每每问他悔不悔,一芯嘴里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怪物便是怪物,见他一副倔强的模样,折磨得更起劲。
四只手手拿剪子,将他乌黑秀发剪得毫无章法,直至枯黄一片,在他原先清秀的脸庞留下一道道刀印,直至无法现出倜傥模样,每划出一道血光,血腥让怪物更为兴奋,一芯连痛呼的力气都省下,手指暗暗收紧,待到一个机会,便要对怪物进行反击。后果可想而知,没有后援的一芯不过是离体无完肤更近一步罢了。
那时他想的,大概是拖延时间吧。
他觉着,帝君总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毕竟,他对所有人的承诺都做到了。
但一芯没等到帝君需从天庭那繁杂的赏赐仪式回来寻他,等帝君从瞬境术法中的痕迹找到无渊谷的方位时,他已被余孽折磨得血肉模糊,原本漂亮的皮相在烙铁下体无完肤,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几个余孽扒了皮相,原本白皙的皮肤是流淌的血管,余孽扒皮甚有技巧,只拔了皮却不伤及血管,意识清明,忍不住喊着那一声声不敢了,不敢了。
那一声声的求饶,仍是帝君现今的梦靥。
从未有过的愤怒滞留胸中,帝君大开杀戒,与以往的一剑毙命不同,将四眼八手穿至断气,砍至血肉模糊,可余孽消除后,他才望着眼前不成人样的一芯,甚至都不知该如何拥他入怀中,生怕他说疼。
若不是情景明明白白地出现在眼前,帝君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往日里风流倜傥,与他谈笑风生的一芯。
帝君提剑上前,怔怔地望着不成人样的一芯。在脸上被划得血肉横飞时,一芯无法睁眼,现下被拔了皮,倒是能睁眼了,仅余一双被蒙上血光的双眸,黑白分明地狠狠盯着眼前的帝君,光秃秃的嘴巴上下张合,嘶哑道:“你来迟了。”
帝君听他求饶不止才嘶哑的嗓音,心疼道:“是我来迟了。”
顿了顿,缓了自己的情绪才道:“但你很快就会好了,会跟以前一样的。”说着就要喂他吞下方才领到的赏赐仙灵丹,明明一芯那张模糊的脸已看不出表情,帝君却分明看到他嘴角牵扯,笑着喑哑道:“你这种老好人,会一辈子生活在愧疚里吧。”
帝君不顾他言语中的讽刺,正要将仙灵丹喂入他口中,一芯却用尽最后的力气,用他血淋淋的无指手将他推开,笑着小声道:“你来得太慢了。他们在我身上埋了炸药,可不能污了帝君的身。快……”
跑字淹没在一片爆破声中。帝君毫无防备被推出一丈之远,他瞪大了双眼,原本还剩骨架的一芯,瞬间只剩血肉横飞各地。帝君怔楞许久,才上前从那一堆血肉横飞中寻,喃喃道:“一芯……?”
一芯?
一芯?
一芯!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你回来,我保证会快些回来。
你回来,我保证再不食言了。
他抱着那一堆血肉,不知所措。
许久,他才从肉糜中,捡到一块较为完整的血肉,偷偷将他带回天庭,以天地灵气养之,以天地晶露灌之,方才有了模糊之形,方才有了些许灵智,他已经记不清,在这流逝的岁月中空等多少年。
可是没关系。
“现下,你终于回来了。”
即墨着急地去请大药仙,帝君在天庭间人缘极好,平日里对仙友颇有照顾,因此大药仙亦未过问何事,便急匆匆跟着即墨来得帝君的终悠殿,殿内的床榻上躺了一人,帝君正握着他的手掌,并未回头,悠悠言道:“玖珈,我需你帮我一个忙。”
玖珈上前一步:“是我之荣幸。”
不知是否玖珈的错觉,在那片黯淡的阴影里,他竟看到帝君无可奈何地低头,只听他声音里有从未听过的苦涩,许久才道:“这忙,有点强人所难。”
玖珈不明所以,只待帝君言明,随后听得他艰难道:“我要你传一半的药仙功力,给床榻上这个人。”
帝君慢慢站起身,向他缓步走来。玖珈将帝君的苍白虚弱收入眼中,他是不懂得,床榻上的到底是何许人物,才引得帝君低声下气。即便是帝君低声下气,玖珈仍是有些犹豫。这仙力也不是说给就给,说能给就能给,过程风险难辨,还需得饕餮神兽守护的御灵草作辅,一个不好,容易两仙一同陷入无穷困境,生生世世困在里头,出不得,死不得,是大凶之术法。
更何况,生生将自己的仙力传作旁人,容易遭受反噬。
可是帝君之前于他有恩,这也不好直接拒绝。帝君似是看出他眼底的犹豫,便承诺道:“你无需惊慌,御灵草我这边有许多。你的仙力待事了,我会将仙灵丹给你,你的仙力不会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