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周边触摸不到的金光,在凡尘之道笑得猖狂,血泪透过金光郁郁化成红烟。
力竭般极速下降,帝君因仙力散尽下凡,却又是何时在他身上施下的护身术的?
他没料到,帝君连这一步都替他想到了。
他只恨,只恨帝君从未提过的事情,都在一件一件替他做好了。
此刻,他同样站在悬崖之上,缭绕的黑雾依稀传来魔尊的声音。
“想起来了?”
一芯缄默不语,许久,才笑了笑:“天庭先是费尽心思让我灰飞烟灭,后又费劲心思用轮回境会看过往让我主动回去救帝君,帝君费尽心思让我留在凡间与小柿子共度此生,而你,费劲心思让我留在梦魔阵。你们呀……”
“你还有回头路。”
“回个屁。”一芯冷笑着,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风声湮灭了他的轻声呢喃。
——帝君,再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坠入凡尘之道。
若这里真是凡尘之道,他只盼着还有机会从头再来。
身后的飓风吞噬了所有,周围燃起了一团火,明明灭灭的火光消逝,凡尘之道穿透了帝君护身术,环绕的金光被震出一道道裂痕,划破了他曾被帝君施阵精心呵护永不受损的仙体,净火淬炼之下的魂魄滚烫炽热。
背叛魔族时的剥皮抽筋、粉身碎骨,是帝君拾起肉糜布阵聚灵,八道雷神之刑时的斩破元魂、震出七魄,坠落凡尘之道的魂魄滚烫随时湮灭,是帝君仙力散尽之前仍在他身上施护身术。
他这一生受过的伤,大抵都在不知之时被帝君抚平过。
心里得到了慰藉,净火淬炼时的疼也算不得多疼,虽力气已如抽丝剥茧般散去,却仍在狂风猎猎下再次冲破禁锢,朝着虚无缥缈的前路横冲直撞,一阵刺眼的强光落入眼底,双腿妥帖地踏在实地,终悠殿这许久未见的三个字便在眼前。
即墨早已站在殿门口,见到他,沉默着走过来。
“还在梦魔阵中吗?”一芯本想向前几步,却已腿软的不像话,声音发着颤,抵制不断侵袭着眩晕。
即墨扶住他,顿了半晌,一如往日的冷漠:“嗯。”
一芯沉默,即墨的侧脸萦绕着黑雾,再一望四周,连这天庭都浸满了随处可见的魔气。
若是整个天庭都在魔尊的梦魔阵中,那么这根本不是在六界中布下梦魔阵,而是六界皆在他的梦魔阵中,为什么强大至厮的魔尊任他摆布,因为六界未逃出过魔尊的掌控之中,他可以造出一层一层的梦境陪他玩,也可以放他出来到更大的地方一起玩。
魔族竟有这么厉害的祖先,若是千万年前,他兴许还会沾沾自喜,可现在他高兴不起来。
“帝君呢?”一芯朝他望过去。即墨低着头,轻声道:“我就知道,早在仙魔大战时,我就该一剑将你劈了,我就应该……在帝君把你带到天庭之前,将你杀了。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
“你所言不假,你确实早该将我灭了,可你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一芯本能地应了两句,朝他身后望过去,轻声道,“帝君不在殿内吗?他在哪里,我去寻他。”
即墨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字。
“在哪里?!”一芯盯着他。
即墨再开口,泪痕早已爬满了脸颊:“一芯,我也曾想真心接纳你,只因帝君想接纳你,助你成仙。在你尚未化形时,帝君曾经说,仙力为你所用,即便是他该遭天谴,也是他该受的。在你追随下凡历劫时,帝君又说,你愿意在凡间与林则仕厮守,便由着你胡闹,他愿用仙力维护林则仕的尸身,只因你的不舍。”
他怨恨的目光里含泪,愤懑道:“而在这短短时光,魔族侵袭六界,帝君早前便算出在历劫时魔尊会在重现,却要求我们偿你凡间一世,是帝君央求要给你的凡尘落一个圆满的结局。我问你,司命星君给你指路,可他给你的纸笺含有魔气,你敢说你不知发生何事?”
一芯唇口苍白,哑口无言。
破出梦魔阵耗去大半仙力,又坠入凡尘之道经净火淬炼,三魂七魄都在叫嚣着疼痛,此刻听他义正言辞地指责,所言不假,便也只能听着。他确实早知魔族重现,早在地府时奇形怪状的魂魄,早在纸笺泛黑,是他贪恋红尘,无法舍弃。
即墨越来越激动:“帝君生来君王仙身,苦劫本就比常人更不易,这是他最后一次大劫,你在凡间心安理得的这些年,是他在替你担着。仙力私用,苦劫来临,魔尊重现,这便是最大的天谴。”
“六界生灵涂炭,民间苦不堪言,你终究,还是让他守护的天下苍生,恨上了他。”
一芯叹了口气,轻声道:“即墨,我说过,我会将帝君还给你们。只有我能救他,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