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得把身子练壮实了,碧落山上的小木屋还需你修整,我们还要种些寻常的药草,当然,这也是要交由你来种的。”
我还会劈柴,给你做烤鸡。
王一新越说越起劲儿,往他滑落的臀部掂了掂,开怀道:“说到这个,等春天来了,我要吃你做的梨花酥,等夏天到的时候,你得每日给我盛一碗酸梅汤,秋冬时天气寒凉,你也不要起身做早膳,我们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好,都应你。
“还有……”王一新突然顿住,他侧头望去,肩头那处衣物已被污血浸湿,年纪大了便见不得这般血淋淋的场景,仿佛昭示着下一刻他便要一命呜呼,他现下最见不得生离死别,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往他心间上割,血肉模糊也割舍不下,拖拖拉拉的恨不得一刀了断。林则仕却恍惚不觉,追问道,什么?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山上的野果,也得每天给我摘上一箩筐,我们可以种些萝卜青菜,养些鸡鸭鹅,吃不完我们就拿到山下卖,等到我们老了干不动的时候,就去找小狗蛋拿些银两过日子,每日都去梦回楼喝点小酒,吃点小菜,让你再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
我喜欢伺候你,不喜欢被人伺候。
“小柿子,这话说得甚合我意。”王一新哈哈笑了两声,已走到梁家村附近的山脚处,想起了些往事,便转头问他,“还记得山中那场大雨么?”
林则仕久久不曾回应,趴在他背上的手箍实,贴在他的背上紧紧贴着,在王一新以为他睡过去之时,他写道,我那时,担忧你抛下尘世,才说了那些荒唐话。
“我晓得,我如今一切都晓得,你也不必愧疚,我不会再放在心上。我现在只想着你要在我身旁,伴着我长长久久地活着,你不是有江湖梦么,我们携手江湖劫富济贫去,不若我们现在先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叫神偷侠侣如何?”
十二,我们便叫十二,一年之中十二月,一天之中十二时辰,你我应待在一处,王字去天去地剩十心,一横顶天、一横立地便交由我替你成全。
王一新停住,疑惑问道:“近些年话本子看了不少吧?比说书人还要肉麻。”
全都是心里话。
王一新轻轻地笑了两声,望着碧空万里的天空。
“你背着我下山那回,正下着大雨,见不到什么美景,这回我们到山顶去看日落如何?”
好,你说的都好。
黄昏时,王一新和林则仕并肩坐在高坡上。
天命簿被撕下的纸笺发出阵阵悲鸣,王一新展开后上面已无字迹,团团黑雾缭绕在上。
能不能再放纵一会儿?王一新假装不曾瞧见,小心翼翼地收起放入怀中,对林则仕轻轻问道:“你找我的时候都没好好看过风景吧?”
只要心里有你,便到处都是风景。
笔画之中甜到心坎儿里,王一新却很吃这一套,他笑嘻嘻地捏着沟壑横贯的手掌,向前方抬起,朝着落日的方向画出一个圈,闭上眼睛慢悠悠地与他描述,轻轻的嗓音如同桂花蜜藕。
“我们现在坐在这处看落日,天空覆盖着一层光灿灿的琉璃,光晕藏匿在青山绿水之中,烟雾弥漫在山尖尖上,风一吹,便飘洒散在四周。”
我听虫鸣螽跃,你看日月山河。
好呀,真好。
第六十七章
山间清寒,雾气蒙蒙,晚间的露珠结在娇嫩欲滴的翠绿之上。
林则仕到底体弱,不多时便靠在王一新的肩头上,昏昏沉沉地入睡,平稳的呼吸声让王一新没来由的心安,便也安然靠在他身旁,早已燃成灰烬的死水复活星星点点的春水,刺得他心头痒痒的。
回到梁家村后,林则仕便犯了寒疾,自觉地捂在唇边低低咳喘,瞬时便咳得喉咙涨红,揪紧隐隐作痛的胸口,一时发冷,一时发热,腿上也似有千万个蚂蚁在里头爬动,骨头酸疼不已,可他无暇顾及。
待他喝了汤药入睡时,王一新仍在他身旁伺候着,唯恐面具抵得他呼吸不畅,想要解开面具的系带时,手边却被慌乱地抓住制止。
他如同惊弓之鸟,咳喘着不停地往里头缩去,将自己蜷缩成角落中最安全的姿势,护住面具的双手却丝毫不松懈,双腿紧紧地贴着胸膛,他的不安完全暴露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心中一滞,他慢慢地靠近,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安心:“别怕,是我。”
早在轮回镜里看了千百遍的姿态,恨不得将欺辱他的人拽出来好好报复一番,又怜惜着寻他的这一路,果真吃了许多苦头,他心疼得不得了,还得笑着慰藉他。
熟悉的声音让林则仕渐渐安稳下来,只是握着他的手再也放不开,他在手心里写道,我总梦见,你连木牌和画卷都不给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