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睁开眼,薛久加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见他醒了如释重负,而他则云里雾里。
“怎么是你?”
王一新稀里糊涂地犹记得回来时是个白昼,竟一觉便睡到了天黑,当真久无好眠,一睡不醒。
好似是很长很长的一觉,几乎把前半生的缺了的少了的,都补回来了。
说起话来才觉着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撑着手臂想坐起身,身子一软又倒在床榻上,生硬的木板将他的背磕得有气无力地痛呼了两声。薛久加将他按在床上,将被角掖扎实了,装着一碗水和一颗药丸递给他张嘴吃下,王一新说道:“这可是你给我的,不能多要我摘草药啊。”
薛久加将他身上的金针拔下,淡淡说道:“我替你捡了一条命,你替我摘摘草药还讨价还价?”
方才刺激了人体中最难承受之痛的穴位,王一新不仅没有大喊大叫,嘴角依稀扬起一丝笑意,睁开眼时眉眼弯弯,犹如天上弯月,朦胧难辨。
乐声欢快,鞭炮声此起彼伏,纸醉金迷,行酒令欢畅无比。
王一新觉着声音嘈杂且讨厌,脑袋如千金压顶,压得他无法思考,他隐隐约约觉着今日该是个特别的日子,但迷迷糊糊中却想不起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尽管想不起来仍记得回嘴,“我不就睡了一觉。”
薛久加擦了擦手:“你这一觉,睡了两天。”
王一新慢慢回过头,反问道:“你说什么?”
“你这一觉,睡了整两天。连狗蛋的哭声都没听见,你说你方才是不是去见阎王了?”
他想起来了,前日薛久加说,林府小少爷满月,大宴宾客三日。
如若他睡了整两天,那今日,恰好便是第三日。
他神思飘渺,虚弱失声道,“你说他大宴宾客三日,为什么恰好是三日,怎么不是四日五日,偏偏是个三日,可有什么别的含义?”
薛久加愣了愣,诚然答道:“三确然是个好数目,一日两日尚不足以显现林府作为城中首富的地位,四日五日又太过张扬,这三,倒是显得刚刚好。”
王一新眼眸转向他,嘴角扯起一抹酸涩的笑意。
林府小少爷早小狗蛋两日出生,如此推算下来,今日正是小狗蛋满月的日子。
幸得薛久加慰以诠释“三”这个意头,要不然,又是他自作多情多不好。
薛久加淡淡道:“饿了吗?”
王一新似是饿得急了,用被子抹了抹脸,哽咽道:“饿了,很饿,很饿。”
薛久加想起家中尚有饭菜,热热便能吃,起身道:“等着。”
薛久加前脚刚走出去,王一新下一刻便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从前他即便是多难过,也不允许自己落泪。现下即便是控制不住要落泪,也不轻易让自己出声。饶是他竭尽全力地憋着忍着,在寂静的夜里哽咽的抽泣还是显而易见。被窝里空气太闷,渐渐他咬着被角便喘不过来了,即便是大口呼吸着。
像他对着林则仕一样,渐渐便呼吸不过来了。
脑袋里一片混沌,到底是林则仕将他压得喘不过气,还是他将自己搞得孤苦伶仃惨惨凄凄。
但无论是哪个由头,心里总归不好过。
薛久加悄悄端着饭菜回来时,便听见王一新大声喘气的声音,他悄悄走了进去,也不知是里头的人哭得太专心,竟丝毫未察觉。依着形状便知被窝里的人缩成一团,不知是因着寒冷还是伤心,锦被底下的人时不时地抖动一下。
他人发泄时,总不好进去打扰。
他捧着饭碗候在门外,觉着今夜的风,有些凉。
凉到骨子里了。
抽泣声渐渐褪去,里头传来闷闷的打嗝声,薛久加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淡定,入得内室笑了笑:“饭都还没吃就打嗝,看来是饱了。”
王一新立马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用棉被将脸上的痕迹都擦干净了,一边打嗝一边掀开被子:“谁说的……”
“吃吧。”
王一新接过饭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薛久加将饭菜煮的软了些,便于吞咽。
捧着饭碗和抓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抖,薛久加看久了便有些不忍心,想要接过来喂他,谁知王一新将手一缩是要将饭碗藏起来的模样,含糊说道:“这是你说给我吃的,可不能……”
薛久加没好气地接道:“不能要你多摘草药。”
王一新笑道:“聪慧如你。”
吃得急了偏又要多嘴插话,王一新便咳嗽起来,薛久加无奈道:“方才我替你诊脉,你的脉象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王一新咳嗽着嘟囔道。
薛久加忍不住说道:“吃慢点。从我见你的第一天起,你的身体就没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