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死士,此乃大忌。
况且,若是崔敛也搅合到了今日的事中,只怕情况还会更复杂。无论如何,将人即刻送回去是最好的办法,他还没回府,府中的一切事情都还能拖延。此时将人送走,最安全也最正确。
但他也直面自己的卑劣,阿七或许是将他当成哥哥,当做可以依靠的人。是江阔闯入他原本安稳闲散的生活,又将他带入纷争漩涡,他将无依无靠的小樵夫养成离开自己就害怕担忧的性子。没有本事保护却偏要招惹,甚至还在他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将关系变得更加复杂。阿七很单纯,而他却足够卑鄙。
此时将人送走,何尝不是他卑鄙行径之一。
江阔将脸埋在掌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起身,开门。
他将柜子里阿七的衣裳也翻找出来,床上的人美梦沉酣,江阔给他换好衣裳人也不曾醒过来。桌边的那一点香灰是楼中特制的迷药,这一支足够阿七睡到明日午夜。
车马齐备,齐叔也和店里的两个小子交代清楚,江阔将人抱上马车。阿七睡得很老实,折腾半晌也不见挪个姿势,江阔将软枕垫在他脑后又将被子掖好。原本就预备着要送他回去,行李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江阔从怀中摸出一瓶药递给齐叔:“夜里再给他吃一颗,比迷香温和,一颗就能睡上一天。”
这意思便是要这么睡着送回苏州去了,齐叔看了一眼车内躺着的人,心里倒是有几分可怜他。
江阔低头贴了贴他的额头,起身下车,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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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黄昏,他才慢慢踱着步回到崔府。
大门外的侍卫一见江阔便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恨不得将人抬进府中,两个人一蹦三尺高。一人进去通传,一人上前来招呼江阔,初次进府那日都不曾见过这般阵仗。
走入府内,他才真的见了世面。
堂内崔敛和红檀都在,一旁还坐着卢拾和之前刘府一起行动的人。
崔敛见到江阔先是惊又是怒,碍着人在场不好发作,生生靠着热茶压下去。红檀却不曾抬头看他,但面上却有一侧红的不甚自然,手指捻着帕子垂头不语。
卢拾一抬手扔过来一样东西,江阔接了。
是一块玉质的明月细柳牌。
明月十二楼中出任务也分三等,用徽记牌作为传令牌。初级的是木质的,传令人一般是三四阶的死士,这种生意向来有去有回,几日功夫便了事儿,但报酬还不够在春宵阁玩两日的。再上一等的便是银质的,传令人是二阶,多是杀生的行当,之前刘府那桩生意便是如此。最要紧的任务才会用玉质的传令牌,刻不容缓,即刻起行。
入楼十年,这还是江阔第一次见玉牌。
将牌子递回去,卢拾指了指身边的人交代:“叶千秋跟你同行,我还要传令,京城汇合。”
丢下这么句话卢拾便大步出去,叶千秋只是点点头,跟江阔说:“明日辰时,城门口。”
话毕他也走了,就剩下江阔还留在原地。此时,他无比庆幸将阿七送走。
突如其来的传令到了免了江阔的麻烦,红檀做出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没法继续装作无事发生接着待在崔府。原本是想着找个理由辞了这护卫的事儿,又或者是写信给门中想办法脱身,如今这玉令一出倒是免去不少麻烦。江阔只是临时接的活,并非卖身,十二楼的要事自然是比崔二少来的重要。更何况传令人来传了令,便是丞相亲临也没法阻拦江阔离开。
卢拾和叶千秋离开之后,堂上伺候的丫鬟小厮纷纷自觉地退下,出门时还顺便带上了门。
闲杂人等散尽,崔敛的怒气便收敛不住了:“今日的事是她自作主张,我先前并不知晓。”
江阔一挑眉,他没想到红檀自己会干出这样的事。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这事就和正房夫人将夫君看上的姑娘送到他床上差不多,他没想到红檀做这个崔二夫人已经体贴成这个样子了。
红檀看向他的眼神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嫉妒,总之不怎么好看,但碍于崔敛在场她最终还是老实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崔敛黑着脸起身,他靠近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苦笑出声:“你看着倒是没事。”
都是聪明人,他回到府上得知前因后果,又被报江阔打伤护卫跑出府。如今回来却是衣衫齐整神色清明,自然是去找那小樵夫了。
江阔的心没落在他身上,但他有自己的骄傲,再抓心挠肝也不会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红檀此举不仅落了他的面子,还越界了,崔敛从江阔的空屋子出来后便直奔后院,打了她一巴掌。
过后没多久,十二楼的人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