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最边上站了,这会儿都入了夏,晚间的风也是暖的。墨沉霜深深呼吸,却没能驱散心里的烦躁。
他爹纳的妾室不少,可这场面还是头一回,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位姓胡的大人才是重点。攀上官宦人家是他爹的心结和理想,温绪之不帮忙,墨揖山就得寻新的路子。这不让家里孩子都站成一排,墨沉霜觉得跟挑牲口没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从后面出来了丫鬟,墨沉霜抬手拦了,没让她到桌边去。丫鬟便向他回禀,说是小少爷正哭着找夫人。
正逢墨揖山与胡守业和墨沉霜酒酣热聊,墨沉霜就抬手招呼了秋榆过来。
他道:“予霖找。”
墨予霖是秋榆的二儿子,能说能跑,但还是离不开娘的年纪。秋榆一愣,因这宴也是走不开的。
“我去吧,”墨沉霜道,“带他出府玩会儿。”
“那怎么行?”秋榆略微着急,摇了摇头。她倒不是担心墨沉霜照顾不好弟弟,而是不想让墨沉霜离席,胡大人还在,真不合适。
“就是,那怎么行?”隔着不远的墨鑫震忽然开口,“大哥,爹估计就是为了你才千辛万苦地请了胡大人来做客,你倒好,这就要去带孩子?”
秋榆闻言立刻瞪过去,她是墨家的主母,平时又行为泼辣,让墨鑫震立刻缩了下脖子。秋榆似是想说什么,墨沉霜却摇头,像是没听见墨鑫震的阴阳怪气。
他压低声音,扶着秋榆的手臂,道:“娘,你是知道的。”
“沉霜,”秋榆握着他的手,“你爹也是为了你好,这胡大人是州郡知府,先前你爹拜访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如今......”
墨沉霜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道:“我去找予霖。”
说罢就收了手,铃铛声没在热闹中,人已经走了。
墨沉霜到后堂,正见他弟弟哭红了小脸,见了他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几步过去熟练地将这白嫩的胖小子抱起来,哄了两句,就往侧门走。
“大少爷!”家仆急忙跟上来,“大少爷要和小少爷去哪儿?”
“都回去,”墨沉霜拿脸贴着墨予霖的小肉脸,头也不回地道,“谁也不许跟。回头和我娘说,若是今晚我不回来,就是带着予霖在外面住了,别担心丢不了,明早就归。”
不用和他爹说,大概会喝多,说了也没用。
墨予霖和他很亲,脸上的泪还没全干,已经开始咯咯笑。小孩儿脖子上带着银项圈,上面也挂着铃铛,兄弟俩的铃铛响在一起,突兀在镇上的夜晚里。
“走,”墨沉霜将墨予霖扛上肩,“跟着我,哥带你去找个人。”
墨予霖坐他脖子上,揪着他的头发,晃着两条小肉腿。墨沉霜也无所谓,到了最后几乎要跑起来,墨予霖就更兴奋,笑着流了一身的口水。
等能看见那合欢树的时候墨沉霜就把墨予霖放了下来,规矩地抱在手臂上。
他停在离那院子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拿着墨予霖的小胳膊举起来,对准那披着青衫坐在树下的人。
“看见了吗,”他轻声道,“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第19章 夜琴
墨沉霜抱着墨予霖走过去,敲了敲院门。坐在树下的温绪之回头看过来,见是他时有点儿惊讶。
温绪之拢了外衣过来,他此时没有束发,散下来的长发还有点湿,大概是刚沐完浴。
他面露奇色地地给墨沉霜开门,偏头看着墨予霖。
“温先生,”墨沉霜不急进去,先问,“打扰吗?”
温绪之微笑,道:“不打扰。”又看回墨予霖,问:“这是......”
“这是我弟弟,墨予霖。”墨沉霜进院,道:“今晚家里有点事,我就带他出来。”
温绪之点头,没立刻问他家里有什么事。虽墨予霖看着还不到懂事的年纪,但有些话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说。
墨沉霜带着墨予霖进院,今夜天气好,三人就在树下坐了,滑过镜海湖面的风吹过来,非常惬意。墨沉霜把墨予霖放下来,谁知这小子一下地就朝着温绪之跑,张着两只小肉手要抱。
墨沉霜今晚没个坐相,倚在矮案边,见状挑了眉毛。他这个弟弟很挑人,因秋榆把这个小儿子宠得没边儿,也不用奶妈,一直都是亲自喂养。明明将墨沉霜养得松散,却对这个墨予霖上心得不得了,所以墨予霖平日只让爹娘和墨沉霜靠近,就是院儿里最贴身的丫鬟也不给抱。
如今对温绪之竟是见了面就黏。
温绪之坐姿端庄,伸手先挪开了挡在中间的琴,接住了墨予霖,被这白胖的小子撞得后仰了一下。墨沉霜眼疾手快,伸手拦挡在温绪之腰后。
温绪之将墨予霖抱起来,回头对墨沉霜感激地一笑。墨予霖伸手抓他的发,温绪之由着他闹,轻轻颠了下,笑道:“挺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