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动作扈绍陵看得清楚,用眼神和墨沉霜较量了一会儿。
这两人无声相争,温绪之露了无奈,道:“硒骏,可有宫中的消息?”
扈绍陵从墨沉霜那边儿收回目光,道:“有。”说着从袖袋中取了东西出来,放桌面上推过去,又飞快地望了墨沉霜一眼,“皇上十分惦念先生,听说你和个小子好了,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那薄宣上行书悦目,竟是天鸿帝的亲笔,不过并非圣旨,就和寻常家书一般。温绪之展开,一边问:“圣躬安?”
扈绍陵闻问收了犀利,颔首道:“温先生放心。”又笑,“有皇后殿下呢,万不会出差错。”
温绪之也笑,他看完了信,稍微转头看向墨沉霜。墨沉霜也看过来,年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被温先生看出了点紧张。他轻轻地露了笑,道:“圣上问起你呢。”
墨沉霜稍微放松下来, “嗯”了一声。
对面的扈绍陵抱着双臂,道:“温先生什么时候回京都一趟,到时候给各位都见了,还不知要破碎多少贵女的心。”
他说这话其实不假,温绪之人善有才华,曾是京都里清流第一人,在嫁娶面前炙手可热。扈绍陵觉得在给温绪之撑腰,却不知温绪之心里先道了声不好,身侧这人画地圈人,容不得半点旁人的窥视,到时候给顺毛的还是他。
然而扈绍陵浑然不觉,又毫不遮掩地温绪之的颈间扫了眼,道:“不过到时得穿件遮得住的,否则......”
“还未定日子的事,”温绪之笑着打断,道,“得先将鹿溪镇的事处理完再说。”
扈绍陵只当他说的是治病的事,又取了东西交过去,是来自太医院的诊断和对应药方。墨沉霜起身取来了胡守业的那一份,两人对应着看了。
末了温绪之放下纸,反复地抚了抚,尽管那纸平整并无问题。
然后他与墨沉霜短暂地对视,道:“果然。”
扈绍陵稍微倾身,问:“怎么?”
“对不上,”温绪之的指点过太医院的诊方,又停在胡守业的那一张上,“大多是剂量不同,但胡守业的这一份里还少了两味。”
扈绍陵皱眉,也将两张纸好好地看了,猜测道:“姓胡的瞒天过海?”
桌上沉默片刻,墨沉霜道:“他没这个胆子。”
温绪之颔首,接着道:“胡守业不懂药理,这药方也并非出自他手。”他稍顿,沉了声道:“也许他也被骗了。”
“这药丹的主意是胡守业出的,由墨揖山卖给镇上人。”墨沉霜眸中深色,道:“中间制药的是谁?”
第47章 家畜
当日未时,金阳铺洒,镇长明明坐在自己家的堂中,却不自在得额角都滚了汗。他坐在椅子的边沿,茶杯捂在手中半晌也没送到嘴边去。
这是因为他家中此时齐聚了大人物,一个两个他都惹不起。
正对面便是温绪之与墨沉霜,都沉淡得很,挨着温绪之的是扈绍陵,是玄疆省的布政使,天鸿帝的从龙之臣。而另一边彩衣银铛的中年男人叫作夸多金洛,是滇阳寨的寨主,整个人宽硕健壮得像是镇宅的凶神。
镇长抬袖擦了擦汗,闷着喉咙咳了一声。温绪之侧目看了一眼,明明十分谦和,老人家却又紧张了点儿。
末尾的独座上坐着桑衣,面前的小案上放着两份药方,还有些碎药渣,是太医院检验完剩下扈绍陵带回来的。她捏着纸张边角的指尖松开,抬头看向温绪之。
温绪之颔首,桑衣起身行礼,道:“胡守业的药方与药物的确对不上,剂量不同,还少写了两味。”她稍顿,看了眼夸多金洛,“这两味草药都只在不庆山中才有,其救治病痛的功效甚微,一起服用则与剧毒无异。”
屋中寂静了一瞬,终是镇长扶着桌面,略微颤了声道:“当初给胡守业和、和墨揖山制作那药丹的,也是,也是千蚩寨的人。”
夸多金洛面上镇定,但那紧握着茶杯的手却猛然松开了。他像是舒了口气,又不敢当堂表现出来。
他们要就此事谈下去,桑衣不该再留下。她深谙礼数,不用人说,自己先行礼退下了。
垂帘微晃,外面春日一闪而过。
“其实此事说简单也简单,”扈绍陵心中明了,丝毫不墨迹地道,“千蚩寨的人在药丹里动了手脚,鹿溪镇百姓病的死的都是因为如此,而胡守业和墨揖山也算是替千蚩寨的人背了锅。”
此话不错,但他还没说完。扈绍陵的眉眼很冷峻,接着道:“而这药丹,本是胡守业要送去京都进献给圣上的。”
这一句让座上的几人都微变了脸色,后怕两个字悄悄地蔓延开。其实温绪之和扈绍陵都知道,有皇后殿下在侧,女帝的饮食起居从不假手他人,这药丹就是真的进了京都也多半送不到女帝面前。但此事胡守业不知道,千蚩寨的人更不知道。胡守业当初联合了两个九黎族寨中的人共制此丹,如果他已与寨中首领说明了原委,那么千蚩寨主就是存了弑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