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与重剑相撞,如铜钟一声剧震,洛至桓连退两步,手腕酸麻,重剑“铛”一声支在地上,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眼看向孔昭,脸色也沉了下来。
孔昭站在原地,衣袂迎风飘举,不动如山,淡声说:“若我在这里弹上一曲,你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第几节?”
“的确,只要你一直弹琴,我就别想靠近这间亭子,更别说靠近地牢入口了。”洛至桓叹了口气,转眼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手指轻柔地擦过重剑的剑身,“但您发现没有,我刚刚可是跟您真刀实剑地过了一招,为何刚刚东堂的护阵没有攻击我呢?”
孔昭的睫毛抖了一下。
“您应该也反应过来了,东海下的归墟东君到了褪鳞的衰弱期,足足二十四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所有护阵都会完全失效。”
“我不用护阵也能拦住你。”
“是啊,你拦着,我自然进不去。”洛至桓眼珠一转,悠悠地说,“但同时失效的还有地牢里的封禁,我进不去,他能出来就行了——”
他话音未落,孔昭就听见耳后传来破风声。他反应飞快地抱琴一闪,陈练的身影疾速从他身边掠过,停在洛至桓身边。
孔昭冷着脸看过去,就见陈练瞪着双死气沉沉的眼,一动不动地站在洛至桓面前,肩膀僵硬如木雕,完全就是被控制的傀儡的样子。
他手里捏着一条小臂粗的、金色的蟒蛇,如同一截草绳,毫无生气地垂着。
孔昭按弦的手抖了一下。
洛至桓低头看了一眼,叹道:“这小家伙也是我的活傀,只是他的咒文刻在外面,被北斗破去之后就恢复了神智。可惜没法再用了——扔了吧。”
最后一句是对陈练说的,陈练立刻照办,机械地一抬手臂,丢垃圾似的把死蛇丢到孔昭脚边。
洛至桓立刻嗔道:“有没有点礼貌,怎么能冲美人扔这种煞风景的东西?掌嘴。”
陈练训练有素地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传来,孔昭慢慢地蹲下|身,袖摆拖到地上,掌心轻柔抚过金蟒腾身上冰凉的鳞片。太细小了,按年纪算他还只是一条幼蛇,看他的鳞片光泽,应该是有某种古老的血统,成年后说不定能长得像龙那么大。
本来黎海若已经把他放出地牢了,他早上还顶着洛从雪的黑脸,死乞白赖地在孔昭房里蹭了一顿早点,光是汤包就吃了四笼屉。这会他可能是闲的无聊,偷偷溜进地牢里,或是私下找陈练对质,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乱跑玩耍,却迎面撞上了被|操控的陈练。未成年小妖在活傀手中脆弱得不堪一击,被轻而易举地拧断了头。
“既然法阵失效,我们离开就不需要经过您的同意了。”洛至桓自顾自地冲孔昭一抱拳,“我还有要紧事,大美人,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他转身欲走,孔昭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你执意要走,也许凭我无法拦下。你是北斗请来东堂的客人,却放任手下杀害我们其他的客人,你今日所为我会替东堂记着。”
说着,孔昭将琴横置于地上,抬脸看着洛至桓,一字一顿地说:“若下次你还能活着见到我,我必定亲手取你性命。”
洛至桓笑容一滞,就见孔昭的袖子猛地翻转,徳音琴律第二十式的最后一节,带着无匹的锋锐朝洛至桓卷来。
这一击是奔着心口去的,傀儡陈练往侧面纵身一扑,挡在了洛至桓身前。他的身体被从胸口斜着劈开,上面小半个身子跌落,落地滚了两圈,下半部分膝盖软倒,跪坐于地,露出了空荡荡的腹腔以及……身体内部的活傀咒文。
傀儡的眼睛还睁着,双手拖着上半身向自己的腿爬去。
“难怪连观星台大祭司都没看出来他是傀儡,原来咒文在这里。”孔昭看着洛至桓,慢声细语地说,“你也不过如此……”
第二道攻击转瞬即至,这回没有傀儡为洛至桓挡刀了,却见他身体在被劈开的一瞬间猛地炸开,化作漫天闪烁的鳞粉,随风散了。
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地上的两截陈练。
这时侯霜月和唱晚从墙后绕出来,霜月冷着脸:“我们本打算在他逃离时截住他,没想到他就这么跑了。”
孔昭半跪在地上,收回徳音琴,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腾的尸身,将其收到一只长条木盒里:“来的不是他本体,只是一个分|身,又精于本族秘法,想逃走并非难事。”
唱晚将长剑收回到袖子里,问他:“既然那位海神在褪鳞,阵法会失效一段时间,祁姑娘还在养伤,要不要我们轮流在各处把守?”
孔昭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给霜月和唱晚看,上面是朱砂绘制的纹路:“不需要守卫,还有别的事需要辛苦你们,这是南斗临行前留给我的,劳烦二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