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诗文理粗浅并不难懂,连身后隐藏着身形的孙不许也低声嘀咕:“蒲月木日,五月?”
孙不许尚未想通,兰鹤亭却已恍然,蒲月无疑是五月,“木”字乃十、八二字拼成,正是夏皋宫变的时间。按说顺着推断“犬吠惊”该是以生肖对应当日戌时,但和当日大皇子入宫的时间对不上,可若是结合后半句……兰鹤亭大胆猜测,“殿下是说,有人透露三皇子举事的时辰,并提醒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以为迟上一个时辰去,前人两败俱伤,后人坐收渔利,亥时去刚好,可惜……”
“可惜,时辰是错的,我自以为是‘渔翁’,其实是被人拱上来的‘鹬蚌’。”
“大殿下可知是谁?”
元破军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不过我猜不透他的目的,也或者,他是被我父皇指使的。如果是,那么我和三弟这笔糊涂账,终究要算到父皇身上。”
说罢,元破军背过身去,再不回应,话已至此,兰鹤亭没有再问,转身向更深处走去,而元文昌的情况远不如元破军,他身上血迹斑斑,右臂也伤了一处,似乎被人裹着胡乱包扎了下,整个儿人倚在墙角处,见人过来,只有眼珠儿随着兰鹤亭身形晃了晃。
兰鹤亭连语气都与刚才无二,“在下前来是想请教,三殿下是否有我教圣物兰月宝刀的线索。”
元文昌先是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挪到牢门处,双眼迸发出狼一样的幽幽光芒,“你和大哥谈过了是不是?你知道这里面的蹊跷了是不是!”
“大殿下说或与你们父皇有关,”兰鹤亭退后半步,余光扫到姜不忘,她自过来眼睛就没离开过元文昌,但元文昌显然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识破姜不忘不甚高明的伪装。
“哈哈哈哈哈——父皇?父皇!”
元文昌愈发癫狂,又直勾勾地盯着兰鹤亭,狞笑道:“小公子,大哥告诉你有人故意给了他错误的时辰,那么我来告诉你,有人杀了二哥故意留了我的印信嫁祸给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逼起事。我甚至怀疑,二哥那是否也是如此?比如…有人故意给了二哥一把假的兰月刀。小公子,你说怎么那么巧,城外四十里截杀你的那个死士,和我二哥胸前那一剑,居然那么像!”
兰月刀、邱家死士、三皇子的印信、五月十八……兰鹤亭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将这大半年来的所有事过了一遍,元破军和元文昌的话分明都指向了一个人——沈愈!
“元文昌,你真的无辜么?”
元文昌惊疑不定地看向兰鹤亭身后那个瘦削的身影,姜不忘摘下兜帽走上前来,神情无悲无喜,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无辜么?那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印信怎么丢的,以及,你究竟为何娶我?”
“不知所谓,你发什么疯!”元文昌皱眉,“你一个女人,既然跑出来了,还不找个地方躲着,不要命了么!”
“我的命在我的孩儿没了那时起,要不要也无所谓了,我就想从你这听句实话,你到底为何娶我?你流连花丛移情他人,我都可以理解,我就想知道,我孩儿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够了!”
元文昌额上青筋爆出,打断了姜不忘,“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行,我就是为了你家和你师门娶你的怎么了?父母亲族、钱财女人,能用则用,世人谁不是如此!你问问你陇西姜家,问问你师父,把你许配给我难道是图我长得好不成?!”
“是!但你为何要骗我!”
姜不忘扑到牢门前,哑着嗓子嘶喊道:“你大可以告诉我不必对夫君和婚姻有所期许,大可以免了那些海誓山盟和承诺!你把一切都许给了我,又把它们都拿走,就连我们的孩儿…我的孩儿,你都要为了权势放弃!元文昌,你没有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文昌依然嘴硬,咬牙切齿地辩解,或许是看姜不忘太可怜,又略微放缓了声音,“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你既逃出生天,就赶紧跑了吧,算我欠你的,来生再还。”
姜不忘凄然一笑,一滴眼泪滑落,从怀里掏出一壶酒,“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梨花白。愿你我来生、生生世世,形如参商,不复相见!”
说罢姜不忘直接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了元文昌。元文昌犹豫了一下,也接过酒壶猛灌了下去。姜不忘扭头就走,再未回头看过一眼,孙不许也连忙跟上,兰鹤亭脑子一团乱麻,见状也只能先跟着出去。
外面仍旧天光大亮,却让人恍如隔世。姜不忘踉踉跄跄没跑两步就跌倒在地,孙不许和兰鹤亭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未料姜不忘一口鲜血吐出,吓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