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没有回应,他坠落下来,跌入满地的枯叶,那双失去光泽的绿色瞳孔渐渐褪去了绿,露出了身为人时的棕色,那随意扎起的青丝缓缓地褪去绿色,露出了毫无光泽的白色。
与此同时,少司命转过身背对着他,望着手里那颗血红的凡心,冷冷地说道:“这颗没用的心我帮你毁了,以后勤快点修炼,受伤的神魂还是可以养好,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让天帝知晓!我晚些会替你去太上老君那里求一颗仙丹,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地呆在南洲山修行!”
说完,少司命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那颗血红的凡心瞬间化为齑粉。
凡心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南洲那双棕色瞳孔里的光,彻底消失了,两道绿色的水迹,静静地从南洲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曾经嫉妒过策文星君,能够得到狐仙大人奋不顾身的爱意。
后来,他又妒忌起银湖了,能够得到策文星君至死不渝的感情。
那年的南洲山,甚是热闹,夏季的蝉鸣聒噪得不曾停过。
他看着诸葛明提着灯笼,一遍一遍地走过南洲山,那张美好而充满向往的脸上,带着情窦初开的羞涩与期待,低声呢喃着银湖的名字,在他耳中有些吵。
他看着诸葛明就这样从白天走到黑夜,从夏蝉走到冬雪,南洲山上遍布了诸葛明的足迹,藏满了诸葛明对银湖的思念,直至那个人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
那时,他觉得,他与诸葛明或许是同病相怜,一直在等待着没有尽头的祈盼。
可是,诸葛明终究比他幸运,狐仙大人熬过了情动的痛楚,冒着遭天谴的风险,毅然回到诸葛明身边。
他看着诸葛明在那个冰凉的雨夜里,违心地拒绝着狐仙大人的感情,拒绝之后,又跪在泥泞中痛哭。
他一开始没搞懂为何相爱不能明说,后来他终于懂了诸葛明的隐忍与深爱。
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诸葛明想的是百年之后,被遗留在漫长的时光里的狐仙大人该如何是好?
而狐仙大人想的是,只想与心上人相爱在朝朝暮暮,在星辰大海,在云卷云舒……
虽然结局不太好,但是他终究为狐仙大人与诸葛明热烈的双向奔赴动容。
何其幸运呀,此生遇到相知相爱的人。
少司命,我的神明大人啊,我对你的心意,晨昏暮晓可知,草长莺飞可知,日落星沉可知,唯独你明知而不可知。
但是,你依旧是我心之所向。
我曾如此虔诚地爱过你,神明大人。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当个三餐四季的凡人好了,岁月虽短,却也充实,总比漫无边际的求而不得好呀……
南洲淡淡地露出了遗憾的笑意,最终无奈而绝望地合上了双眼。
好遗憾呀,不曾与你共赏那红了半山的凤凰花,每一朵花下,都藏满了对你的思念……
少司命往前一步时突然眉头一跳,猛地抬眸,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地方圆几里,草木枯死了,周遭的树木上的叶子瞬间枯黄,纷纷坠落。
不对!!
少司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倏地转身飞到南洲坠落的地方,却骇然发现,南洲已经化成一副骷髅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除掉凡心不会影响神魂吗?”少司命慌了起来,他赶紧半跪下来,张手结印,试图要稳住南洲的形体,但是没用,枯叶上那具骷髅正在以流沙的姿态快速化开。
“南洲,南洲!!!”少司命急了,他干脆咬破自己的拇指,在骷髅消失之前拼命地在骷髅上每一处印上血印,但是,只有骷髅空荡荡的眼眶处摁上了,其他地方摁不上,南洲消失了,化成了一抔沙土,最后,沙土中凝出一颗绿色的荧光,荧光绕着少司命飞了一圈,在少司命眼前,碎裂了。
“南洲!!!”
少司命不可思议地咆哮了起来,他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明明他只是帮他除掉凡心而已。
突然,他听到了轰隆的一声响,彷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山崩的声音,他心里一骇,慌忙站起来,快速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南洲山塌了。
山头上连成一片的凤凰花,纷纷坠落,如同孤单单守了几百年的南洲坠落的模样。
火红的花落了满地,分崩离析的南洲山,滚落下来的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少司命”。
少司命伫立其中,孤单得彷如被遗弃的石头。
那年,那个爱穿盔甲的青年窥见他的真面目时,他第一反应是怎么改掉对方见到自己真面目的记忆,但是何曾想,青年却是满脸羞涩与慌张,不是惊恐。
不对,这家伙这是什么表情,简直就像话本子里初见心上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