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不晓得,谁家来看戏,也不是干看,茶水点心摆起来,一桌少说二三十。
若再加上追捧名伶撒打赏,简直上不封顶。
霍振庭扭头看厉海没有马上挪步的意思,小心翼翼走到一张妆台前,哈腰歪脑袋打量一名旦角儿的面容,讨好谄笑自我介绍:“姐姐,我是庭庭,你叫什么呀?”
对方侧目朝小傻子抛媚眼,巧笑嫣然:“李铁柱!”嗓音铿锵有力,声如洪钟。
霍振庭大惊失色,“呀!”一声大叫往后缩,差点摔地上。
厉海伸手在他背上撑一把,乐不可支调侃:“看走眼了吧?”
自称李铁柱的旦角扯袖襟虚掩朱唇娇笑,换上把女子娇俏嗓儿揶揄:“小哥哥仔细脚下,摔疼了屁股,奴家可会心疼呢。”
霍振庭脸涨通红躲他老公身后告状:“哈尼,他……他吓唬庭庭。他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呀?”
厉海觑眼往对方脖子上瞅,想通过看人家有没有喉结判断性别。
可这位戏子穿折襟衣褂,把脖子裹了个严实,一两眼瞧不出玄机。
倒是他自己先开口:“奴家是……男的。”
前仨字仍是女声,后两字变回大咧咧男人。
老班主耸眉窘笑沉声轻斥:“李雪仙你别闹,这两位是巡捕房警官,别给人吓着。”
雪仙肯定是艺名,但铁柱也未必是本名。
雌雄难辨的旦角伶人起身朝厉海、霍振庭抱拳行礼,笑眯眯赔罪:“抱歉抱歉,我刚才开玩笑的。”
这回是普通男青年的声音,厉海讪笑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霍振庭仍一脸委屈缩他老公身后,看美貌戏子好像在看个怪人。
老班主带厉海和霍振庭继续往后头走,穿过摆放妆台的地方,后面是衣架子和道具架子。
霍振庭看这些花里胡哨的绸缎刺绣又开始挪不动脚步,推厉海胳膊,无声央求他带自己去近处瞧。
小小不严的事情,厉探长惯性妥协,让班主等等自己,牵傻媳妇到衣架近处欣赏精美刺绣。
看完戏装又去道具架子跟前赏玩戏曲中使用的假兵器。
这些刀枪剑戟缠彩绸、裹丝绦、喷银漆,看起来光鲜亮丽,造型上虽有几分真家伙架式,但材料是木棍加石蜡,拿在手里相当轻便,像大号玩具。
长枪、宝剑、三叉戟造得有模有样,厉海全都认识;只其中有一样缠丝穗的彩色短棍看不出什么来头。
这玩意只有一米多点长,拇指粗细,红黄蓝绿好几种颜色,棍头吊个比手腕略粗的皮绳圈,捋一起挂在道具架子侧边勾子上。
厉探长好奇心起,拎起一根晃晃,问老班主:“这是啥兵器?”
老班主笑吟吟袖手讲解:“这是马鞭,角儿上台拿着它,就是在骑马的意思。”
“哦!原来这样,哈哈有……意思……学……到……”
厉探长轻松笑脸忽显滞涩,话也讲得越来越慢,吐字像卡轴的齿轮,一顿一顿的,最后直接戛然而止。
他想起李木匠说盛祺福最后的记忆是被凶手用一根没有把头的文明棍抽打。
而此刻手中这根“马鞭”如果卸掉丝穗,长短粗细不正是根没把头的文明棍?
厉探长横起戏曲马鞭在手里颠,随即又觉这东西轻飘飘的,难道不会很容易折断?
“班主,这根棍的芯子是用啥做的?”
“大部分是桉树皮。”老班主把道具架子上一整捆拎起来,从里面挑出几只,剩下的全递给厉海:“这些都是请行家用桉树皮做的,耐用,有韧性,磕磕打打能用好多年。”
说完又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几只:“这几条是松木棍,不晓得谁拿来凑数的……说不定哪天就折了。”
厉海托起一条黑色“马鞭”凑近打量。
每根细仗上有三道丝穗,穗子打在一根细绳上,绳子在木鞭上简单缠两圈打个结,装卸都很方便。
难道真是温纶?
厉探长暗自吞口唾沫,问老班主:“您觉得,这东西能打死人不?”
“那哪能够呐?!”戏院班主的脸上显出个震惊且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轻飘飘的东西,吓唬小孩子还行,咋可能打死人?”
“有道理。”厉海讷然点头,把手中整捆“马鞭”全部挂回道具架子。
与此同时霍振庭从道具架上拔出一柄大宝剑,举起来挥动两下,笑嘻嘻提要求:“哈尼,这个好漂亮,庭庭要买它。”
厉海皱眉:“买它干啥?再说也没钱。”
霍振庭反驳:“有钱,庭庭的工资都给哈尼了,哈尼帮庭庭买。”
厉海面无表情上前强行夺过大宝剑放回道具架,压低声音哄劝:“庭庭乖,等会儿下班哈尼带你去逛玩具店,玩具店款式多,比这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