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忍不住讷然嗫嚅,替往生者争辩两句:“厉警官,我和香秀共事将近五年,就算没有特别深入的交往,但相处这么久,总归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厉海耸眉轻笑:“就是因为你没有和她深入交往,所以才不够了解她。
总之我调查袁香秀之后,已经发现她人品很有问题。”
时俊苦笑摇头,显出个无法理解的困扰表情,追问厉海:“您调查她不过两三天……您甚至从没真正认识过她,没和她说过话,您对她的了解又从何而来?”
厉海嘴上与时主编争持不下,注意力却始终放在蕊姐身上。
奈何彭智蕊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落到楚县烈女案的笔录材料上。
“唉……一言难尽。”厉探长故作神秘,转而着力跟女编辑搭话:“蕊姐,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彭智蕊停笔抬头,眉心微攒但显出一丝笑意,而且终于不是那种嘲讽式的冷笑。
不过她只点了下头,并没接着厉海给出的话题阐述自身看法。
厉海在女士这边沟通受阻,好只转回男士方向继续挑拨:“时主编,你是真不知情?
袁香秀不仅教唆读者恶意攻击蕊姐,还多次言语羞辱对你产生仰慕之情年轻女同事。
汪雨茉和佟颖都被她侮骂欺负过,这事儿大家全都知道,却觉得理所当然。
你想想,袁香秀在你们那个小小的编辑部里,已经霸道成什么样子!”
时俊越发不能理解,张口结舌嗑嗑巴巴辩解:“可是……可我和她说过呀!我根本……”
根本不喜欢女人,只把同事们当好姐妹。
男主编脸涨通红羞臊难言。
厉海砸舌叹气:“她这种人,搁我这儿只有四个字奉送——死不足惜。”
时俊脸色难堪,眼中渐有怒意流露,缓缓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觉得,您该向死者道歉。”
厉海不以为然轻蔑耻笑,模仿对方语气反驳:“不好意思,我不觉我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袁香秀何止死不足惜,简直报应不爽。要不是担心凶手再次犯案伤害无辜,这案子我不仅不会接,还要给凶手送一面锦旗,感谢他为民除害。”
时主编难以置信,喃喃自语:“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他眼神激愤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拳据理力争:“我不明白!你身为警官,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就算香秀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难道她就该死?
就算她在工作中耍了一点小心机,或者脾气不好骂过人,也没有哪条该治死罪吧?
你凭什么以一己好恶判定别人该死?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心态!一名年轻女子惨遭杀害,而她只因为偶尔发点小脾气,说几句难听话,就被你侮骂‘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是否在你眼中,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女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讲话!或者活着?”
厉探长撇嘴嗤笑:“你说的轻松,她没找人骂你,没欺负过你,你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
时主编眼中尽是失望,泪光闪烁伤心欲绝。
昨天厉警官步履铿锵走进他编辑部的同时,也促不及防的闯到了他的心里面。
在时俊看来,厉海不仅高大俊美,开朗正直,而且善良温柔。
尤其是当他发觉厉海身边伙伴明显智力有问题的时候,厉海对其展现出的关爱与尊重,细心和体贴,令多愁善感的文艺男青年几乎一瞬间芳心沦陷。
而这个天大的误会,只能归咎于大部分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正常人为何能对一个傻子产生爱意。
所以时俊和其他人一样,非要一厢情愿把人家的“偏爱”解读成“博爱”。
厉警官日常关照迁就媳妇儿,竟因此在多情主男主编的心目中同时拥有了令其倾心的正派形象,和无与伦比的高尚品性。
时俊一度以为,眼前这位阳光爽朗的年轻警官就是自己的「人间理想」,万没想到他这个「理想」是积木搭的,吹口气儿就塌了。
厉海对一位遭人戕害惨死刀下的年轻女孩子说出这么刻薄的风凉话,若非铁石心肠,一定狼心狗肺。
可是笨嘴拙舌的男主编一时不知怎样反驳厉海指责他“慷他人之慨”,只能将无助眼神投向被袁香秀伤害过的女同事彭智蕊。
彭智蕊唉声叹气放下钢笔,目光在时俊、厉海中间来回巡睃,双手交握沉吟片刻:“厉警官说得对,我不会因为袁香秀的死,而原谅她对我心理上造成的伤害。
但我也不认为她做过一些卑鄙的事情,就该死,或死有余辜。
说到底我讨不讨厌她,和她该不该死,是两码事。
她活着时我已经懒得跟她讲话,她死了我更懒得去讲她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