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85)

明晃晃的月光下。

大半夜的,有谁敢在宫墙上乱晃。

江御脚下生风,连跨几步到了那人跟前,“这

么晚了还不睡?"

那人似乎被江御的话逗笑了。

圆月高悬,拨开疑云。

林析沉将油灯点燃,一张一张收拾桌子上被打乱的纸张。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带过折笺,空洞无神的眼睛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

寒意致使指节不由己地颤抖,手中摆弄的东西不留意抓落在地,林析沉弯腰去捡,垂眸发现门外飘飘的衣角,他竟然才发现有人偷偷走过来。

他屏住呼吸,妄图从廖寂的深夜中分辨什么。

下一秒,踌躇的身影扣响了门:“有人吗?”

终是松了口气。

林析沉把折笺理好,将外袍拿下来罩在身上,在林向准备推门的同时拉开门,露出俊朗消瘦的侧脸,问道:“做什么?”

林向似是没有料到有人,推门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析沉冰冷的指节,又吓一个激灵,绊到门槛,直撞到林析沉怀里去。

林析沉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眉间阴郁,正色道:“有事?”

林向连忙撒开扶着林析沉手臂的爪子,解释道:“方才见、见有人从这个方向离开,觉得不大对劲儿,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遇袭了。”

“遇袭?”林析沉探身打量林向,他既没有叫人也没有带兵器的,“如果真是遇袭,你是想为表诚心上赶着送命?”

林向窘迫道:“心急,铁剑还挂房里呢。”

林析沉面色疲惫,腿脚蜷了一阵有些站不稳,索性倚靠在门边,微敛着眸,呼吸声也很重。

林向以为是他大半夜疑神疑鬼扰人清梦,更加窘迫,退一步跨出门槛,又觉得忽然离开很别扭,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等。”

林析沉冰冷的指尖落在少年斑驳的颈侧,那里竟覆了片血痕,许是因为急忙行事,擦破了痂,洇出点点密密麻麻的血珠。

林向显然一惊,迅速移开,不怕疼地把衣领往上提,任凭布料覆盖伤痕。

“胡闹。”

林析沉捉住他的手,把布料掀开,用手指触在伤口的边缘探探深度,擦伤的面积大,好在不深。

他转身回房拿了瓶药,屋里灯盏燃尽,只有月光可以照行。

林析沉微微弯腰牵起林向的手,把他领到门前的光亮处,自己俯身为他上药,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搽散殷红的血珠。

“常去营地舞刀弄枪?”林析沉把药瓶塞盖回,好整以暇地坐在门槛前,拖着慵懒乏力的语调,目光却似审视,比那月光还凌厉几分:“一群不着调的军痞子,不嫌臊。”

他那双眼对上林向时又顷刻换成柔和的眼眸,连带不耐烦的语调,也变成种打趣的意味,沙哑的声音流落外:“小孩子。”

林析沉总是认为,自己只要对这个小孩不上心,他就不会黏着自己,如果自己再做点严父的样子,他日后便不会走自己的路。

他不想让有人走他的老路,因为有多苦,他知道。

费尽心机被动的谋算比不上金榜题名堂堂正正步入仕途。

招架不住他没养过孩子,还是所有孩子都黏老爹呢。

应是非然,人到了陌生的环境,如他那样的小孩,该渴望依靠,而偌大深院,四角天空,任凭修得多大,仍改不了少年人披坚执锐的英雄恣意。

没等林析沉把满腹草稿用语重心长的语调娓娓道来,林向忽然抬起低垂的头:“叔说爹要去西北,我也想去!”

林析沉在心中将稿子撕碎,只想悉数砸许涧身上。

“你当我去玩啊?”

林析沉捂脸,几乎是脱口而出。而林向则一本正经,他不是闹着玩的。

两排翠竹巍峨挺立,站在少年肩膀后。

影刀风矛,年轻气盛。

“过来。”

他招了招手,叹了口气。

分明自己最凉,林析沉却还把自己的氅衣解下拢到林向身上,边劝道:“行军打仗是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背井离乡,况且刀剑无眼,伤了死了尸骨都收不回来。”

林向又不吱声。

“我也听茶馆说书。”林析沉把手搭在地上,指节凝了层冷霜,“唱西北战场,唱三境之争,听气吞万里如虎,听秣马厉兵。无可否认的是,军旅生活不值得向往。”

“茶楼说书……?”林向小声道。

林析沉一哂:“图个乐子去玩玩。”

谁脑子不好使图乐子去那个鬼地方,林析沉转念一想,打起坏心眼,道:“你看不起文臣?”

林向闻言忙摇头,林析沉现在弃武从文,谁敢说他执笔无门。

哪知林析沉冁然而笑:“我也看不起文臣。至少我当年想上战场是因为受不了朝中咬文嚼字的史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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