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7)

扒开外服一看,触目惊心的伤痕未愈,周围不断渗出血水,饶是行走于刀光剑影下的江御也吓了一跳。

而伤口恶化的罪魁祸首离不开自己。

莫名其妙地有些愧赧。

罪魁祸首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白瓷灰纹蓬头垢面的药瓶,小心翼翼地上起药。

他的手轻轻一抖,白色的粉末而下,落到刀痕深处,渐渐蔓延开来,林析沉攥紧了拳头,他的手太冷了,周身的热全都聚集在额头。

江御用纱布轻轻缠在伤口处,林析沉的眉头始终都不见一丝舒展。

江御想:有那么疼吗?

林析沉半夜辗转,一不小心压到伤口,剧烈的疼痛把他从梦里拉了出来。

醒来先是一愣一愣,确认自己没有去见阎王后余光捕捉到淡淡的火光。

他发现大殿还燃起烛火,寻光而去,江御竟孜孜不倦地批改公文。

他的坐姿太过端正,哪怕是矮桌也抬头挺背,不像自己,坐久了总没个正形,深夜更是贴着桌面撑着眼皮,然后漫不经心地勾出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江御忽然翻开一张宣纸,在落针可闻的夜里异常清脆,林析沉做贼心虚,赶紧别过头装死。

“醒了把床头的药喝了。”江御头也不回,仍专心地提笔回述。

林析沉扯开被子,腰睡酥了一般使不上力,欲哭无泪,跟条咸鱼似的乱摆,最后翻了个身,正想用手支撑,下一秒直接让江御一只手捞了起来。

林析沉:“……”

江御捞完一句话也没说就又回到座位上,好像刚刚是做了一件多么让他勉为其难分心的事情。

林析沉盯着床头黑乎乎的药汤,喉咙上下攒动,秉着大不了一死了之的心一饮而尽,随后因为太苦了,猛咳了几声,就差把五脏六腑给吐了出来。

随后听江御平静地说道:“过来。”

林析沉依言走了过去,他绕到江御身后,竟发现他的后颈上有一道伤疤,林析沉不知不觉伸出手摸了摸,沿着伤疤往下走到衣领,不知道有多长。

难怪坐姿这么端正,逼不得已啊。

江御不耐烦道:“坐对面去,别乱摸。”

林析沉如梦初醒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陛下,这不合适,哪儿有臣子……”

话未说完就被江御打断:“你想大半夜的在宫中到处晃悠?”

“……”

林析沉战战兢兢落座,宁死也不肯抬头。

等到气氛烘托到一定温度时,江御估摸着可以展开“严刑逼供”,才纡尊降贵说道:“你的内力呢?所以你不带刀根本不是改过自新从文而是因为你根本拿不起刀。”

林析沉微微抬头,暖黄色忽明忽灭的灯光映着江御俊美的侧脸,仿佛凭空来了一声斩钉截铁的“说!”。

然而林析沉的反映是大半的惊讶和一丝无奈。

那一晚他是不会忘记。

自己吊着一口气关进了狱中最底的一层,有来来往往的士兵巡查,能进这里的人必然是得到皇帝的命令。

当时有人进入牢房给他灌了一碗毒,意识本来就不清醒,硬是一滴不剩地喝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要吐时被人死死捂住嘴。

你可以去想象一个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他最灿烂的时光中凭空夺去。

他出狱之后还得承受生父“自刎”的打击,他早就忘了自己对着祠堂列祖列宗的牌位怎么发的誓。

看江御的反应主谋或许不是他,没等林析沉开口,江御反而先入为主道:“难怪你会一心从文,是我自作多情。”

这句话避重就轻,天衣无缝地避开那段阴暗的日子。

林析沉冷冷一笑,“没想到在陛下眼里,臣一直是这个样子。”

“不然呢。”

苦楚渐渐荡平胸口的郁闷,林析沉背靠在椅子上,手分别搭到椅子两边,显得几分慵懒,细细嚼过这三个字,有些委屈,他分明是拐弯抹角骂他忠心不可鉴。

然后觉得他说得对,如果他还有一身武功,指不定哪一天喝醉了就发酒疯,奔进宫把龙椅上的人给砍了。

但是他并不是那么一个冲动的人,因为他的肩上担着的是林家百年盛誉,自德限帝以来的门楣,弑君暗地里想想发泄一下还好,真的做出这种事情,估计列祖列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死了以后天天指着鼻子骂他。

于是想,纵使再窝囊也不能做大半夜祖宗爬起来扇耳光的事。

无论究竟是谁给他灌的毒,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自己变为一把趁手的利器。

“陛下,臣的本职无非是为龙椅上的人服务,断然不会做出有违先命的事情。”林析沉的话一字一句说得沉稳,有几分悉心教导的意思,“等朝中局势达到平衡,臣愿意去种地,到时候麦浪千里等陛下一同树下乘凉一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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