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昀睁大双眼,很是惊讶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他撑起身子往牢门边走。
苏辰鳞只是将他关在牢中,没上半点束缚,大约也因是有谢岑在手里,所以根本不怕他从这里跑出去。
到牢门处,顾北昀试探出声,“祈安?”
心头的疑虑众多,可再多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人攥住了衣领。
祈安的脸上既有愤怒也有着急,他的手快速比划,似在说些什么。
但顾北昀并不通手语,所以无法理解祈安的意思,只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
对祈安能够出现在这里他感到无比惊诧,刑部的大牢把守森然,能够悄无声息进来的人,其武功必定超群出众。
可祈安分明只是将军府中一个会点武艺的侍从,实在过于奇怪了,顾北昀隐约觉得这一切会跟谢岑有关。
脑中纷乱不已,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事情的真相,但他却没能抓住。
祈安急得攥紧了顾北昀的衣领,嘴巴张张合合,发出气声。
顾北昀盯着他的唇,勉强读出他的话,“你是问谢岑在哪里?”
祈安表现得更加激动起来,使劲点了点头。
那双淡色的瞳眸本来是空荡不已的,可如今已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占据了,是对谢岑的担心以及焦急。
“他在皇宫里,被苏辰鳞抓了。”说到这里,顾北昀羞愧难当,因谢岑被抓与他也有关系。
如果他能早些察觉到林子期的心思,那么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听到他的话,祈安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扔到顾北昀的身上,继而转身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顾北昀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清楚他要去救谢岑,然而自己人在牢中,即便想做些什么,也没有能力做。
他沉默良久,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信件,重新靠坐回墙边后,顾北昀拆开信读了起来。
是祈安写给他的信。
初时读起来,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在灯火的映照下那几页纸张都泛了黄,像极了回忆的颜色。
少顷,只听“啪嗒”响声,却见刚还没什么变化的顾北昀如今已泪流满面,泪水如断了线般滑落脸侧,很快打湿了那几页纸张。
顾北昀蓦然抓住胸口处的衣襟,心尖处刺痛不止,转过肺腑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他张开嘴无声痛哭,已是难过到了极致。
而那信纸早已被他揉皱,晕开的墨迹上一幅幅关于往事的画卷铺陈开来。
“三年前的除夕也是你出征的前一夜,主子在小巷中被人欺辱为你所救,我晚你一步,赶到时他已站在了桥上,万念俱灰之下,他跳了下去,好在我及时将他救了回来。”
“你出征那日,主子跟随着送行的人群一路目送着你远去,你坐在马上,他就一直望着你,满眼都是我未曾见过的开心,等你走出城再看不见人,他突然就哭了,泪水流了满脸,那时我就知道他的眼里只会有你一个人了。”
“他被亲生母亲不喜,更被谢府众人排斥,一身的毒素皆由他娘亲所下,在谢府生活得很是辛苦。”
“后来我陪着他建立天道苑,看他一步步封心锁爱,变成一个冷漠狠戾的人,那段时间他也就只有在听到你的消息时才会变得柔软一些,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一年过去,你的消息越来越少,我也在想这样主子是不是就能把你淡忘了,可他没有。”
“那天传来了军饷被夺,你被困在城中不知生死的消息,主子心神俱乱,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驾马就要去寻你。”
“我拼力将他拦了下来,但我知道我劝不动他,所以我帮他安排好了一切,才跟着他一起往边疆去。”
“三千多里的路程,他因为怕你出事,更想早一日见到你,日夜不休,跑死了一匹又一匹马,那时越往边疆走天气越差,很多时候我们甚至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在山林中勉强凑合一晚,第二天天还未亮就继续上路。”
“他身体不好,很快就在途中发了高热,浑身都在发烫,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口中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后来只是勉强退下热,他就撑着身子继续上路,怎么劝都劝不动。”
“最后我们赶到了你们所在的城池附近,知道你们无粮,主子拼着被蛮族人杀戮的危险,跟那附近每一家的农户买取粮食。”
“他一家一户地敲门,寒夜里咳嗽声十分明显,他怕吓到人家,强忍着不敢咳嗽,有时遇到脾气差的,兜头就给了主子一顿骂,可主子都忍了下来,就为了尽快给你凑够粮食。”
“好不容易粮食够了,可刚入了城,主子又听到你已经孤身入敌营,企图烧掉蛮族人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