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昀自动将这话理解为谢岑不喜欢他的意思,苦着脸解释,“你不喜欢吗?其实我不粘人的,可我忍不住想靠你近点,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样做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写满了失落像极了失宠的大狗狗。
谢岑完全受不住他这样,一颗心软成了春水,纵容道:“喜欢的,可以再靠近一点。”
“真的吗?”顾北昀又恢复了生机,喜滋滋地贴近谢岑,“阿岑,喜欢你啊。”
谢岑被他黏糊糊的嗓音逗得一笑,举起杯盏间,忽而想到了他娘亲从前说过的话,倒真是跟她说得一模一样。
真正爱你的人,不吝于将爱意宣之于口。
谢岑感觉到胸腔中那颗不安的心正在被顾北昀慢慢填补,每个缝隙中都塞满了他直率的爱意。
宴至尾声,陈旭的视线落在顾北昀的身上,略微一顿,总觉得他好像有些奇怪。
但他没放在心上,开口说:“北昀,今年的射花一事不如由你来做吧,朕想看看你的箭术究竟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此话一出,宋白顿时大惊失色,他把这茬子事给忘了,眼下顾北昀喝了酒,万一没做好……
但顾北昀神色如常,回道:“臣领命。”
一行人步至殿外,在白玉露台上站定,殿外伫立着一座足有三层小楼高的木台,一层窄于一层,堆叠在一起。
每一层都挂着花灯,映亮整座木台,其最高处嵌着一颗通体浑圆的木球,上面缠满了花朵。
顾北昀站在露台之下,无数层玉阶将他与众人相隔开。
宋白慌忙走到谢岑身边,小声道:“完了弟媳,早知不该让北昀饮酒的,他现在这脑子糊涂的不行,哪里能拉得动弓箭。”
谢岑头一次入宫,并不知这射花是要做什么,但出来后眼见这不同寻常的盛大场面也大约明白了些。
如今又听宋白这般说话,他心下不安,问:“射花要做什么?”
宋白与他一同望向空地中的高挑人影,解释说:“弟媳瞧见那上面的花球了没有,那就是要射的花,只有一箭射进花球的特定位置,使得其中的桐油流进这座迎花台,才能有烟花绽放。”
“太后喜欢这个,每年都会有,年年不曾出过差错,若是今日北昀没做好,扰了太后兴致,恐怕就是大罪。”
说话间,底下的顾北昀已从侍卫手中接过了弓箭,拉动弓弦,神采卓然。
一切都已准备好,只待陈旭下令,射花一事便可开始。
“这可怎么办?”宋白慌张不已,“都怪我,早知不让他喝酒了。”
谢岑同样惴惴不安,刚刚顾北昀那副样子他都看在眼里,晕头昏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好此事的样子。
酒醉成那样,万一要是一箭射歪了,那便是重罪。
但并没有机会和时间再给二人去紧张,陈旭挥手,内侍会意高喝出声,“时辰到,射花…”
回声在耳畔不断荡起,谢岑紧张地注视着顾北昀的背影,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底下那人搭箭拉弓,动作一气呵成,谢岑看着稍松下口气,宋白同样庆幸出声,“哈哈,弟媳,北昀好像没受什么大影响,应该…”
“没事”二字都没能出来,就见下首那人晃悠了下身子,像是没站稳。
陈旭看他这样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同周围人说:“北昀刚才那是差点没站稳吗?新奇得很,他这是不是紧张了?”
苏辰清在旁回答,“可能是多年未曾射花,一时有些紧张,也是正常的。”
陈旭乐了起来,摇摇头继续关注场中动静。
谢岑心怀忐忑,视线紧紧跟随顾北昀。
场下那人将弓弦拉满,对准最高点的花球,仅仅转过一次呼吸的工夫,他已松开了执弦的手,闪着银光的箭宇破开夜风直冲花球而去。
脆响一声,花瓣散落,场中静谧无声。
那一箭显然已射中花球,但重要的是有没有射中那特定的位置,不然桐油流不出,烟花点不燃,同样是失败。
咚…咚…咚…
在一下下的心跳声中,时间流逝,迎花台依旧无甚动静。
宋白有些丧气,“完了,没射中,这可—”
忽然“砰”的一声响,空中炸开绚丽的烟花,朵朵开遍,又碎成星光,给暗淡无光的夜空缀上无数繁星。
陈旭最先反应过来,拍掌叫好,“北昀,这箭术果然精进不少。”
太后也跟着夸赞,“是了,这么远的距离,又是这般的天色还能射中,真是厉害。”
宋白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吓死我了,弟媳可以好好观烟花了。”
谢岑的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他没去看漫天绽放的烟花,而是去寻场中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