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宁粥不解转头。
顾北昀眼眸微转,从祈安那双寂然不动的眼瞳中瞧出了波澜,似乎在生气。
他不动神色地掠过了二人,径直入屋。
“谢—”
“岑”字未能出口,他就赶紧将话收敛回了喉中。
顾北昀静立一下,随后压着步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梨花木桌前。
大片的阴影笼了下来,将伏在桌上的人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半露出的侧脸恬静柔和,睫羽的阴影打在眼下的红痣上,一呼一吸间,鬓发起伏不休,看起来人已经睡得很熟了。
而修剪良好的花植摆在桌上,一旁还搁着剪刀,碎叶零零星星地遍布在他的周围,大约是还来得及收拾就睡着了。
顾北昀的目光游转在谢岑的脸上,摩挲几下手指,似在思度。
大约一个转眼的功夫,他停下了手上动作,随即俯身靠近谢岑,距离渐次拉进,直至谢岑口中呼出的热气撒在脸上,痒意以此为中心向外漫散开。
他转动眼珠,屈指按在桌上,紧张到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而伏在桌上的人依旧未醒,热气均匀的呼进呼出。
顾北昀将头垂得更低,薄唇滑过熟睡之人的鼻尖,随后一个浅吻落在了他柔软的发丝上。
清香入鼻,他合上眸子,撑住身子停在他的发上,仅仅将其压出一个轻微的弧度,手上的青筋爆起,已是克制到了极点。
霎时间,四周都静了下来,心跳声一下一下打在耳廓,如雷响鸣鸣,落在心尖。
顾北昀终是败给了谢岑,在他见到谢岑的那一刻,就一败涂地了。
与此同时,这一幕也被窗外的祈安收入了眼中。
谢岑睡醒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门扉声轻响,他撑起身子迟疑问说:“是谁?”
“郎君是我。”宁粥回应,走了过来,“吵醒郎君了吗?”
谢岑恍如梦境,依旧疑惑于自己是怎么回的床上,“没有,你进来之前,还有谁来过吗?”
宁粥笑弯了眼,“有啊,将军来过,走时还嘱咐婢子不要打扰郎君休息。”
谢岑对此半点记忆都没有,只以为是顾北昀将自己送回到的床上,他掐上眉心,点头没再说什么。
可怎么没叫醒自己?
宁粥走后,谢岑下床踱至桌边,只见上面的碎花枝已被收拾干净了,再看不出半点痕迹。
*
转日,顾北昀应宋白之邀于酒楼见面。
知道顾北昀不喜喧闹,宋白特意包下了二楼的雅间,丝竹之音,芳香绕鼻,端的就是一个“雅”字。
“北昀,我终于见到你了。”宋白难掩心中的欣喜,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不少。
自春猎后,宋白一直想约顾北昀出来,奈何后者始终不应,搞得他心灰意冷,怀疑他们之间的友谊是否还存在。
顾北昀没分给宋白一个眼神,眼瞧着窗外,给出了难得的夸赞,“地方选得挺好。”
宋白一拍胸脯,骄傲的笑,“那是自然,不看看是谁选的。”
酒菜很快上了来,顾北昀不动酒液,只时不时吃下两口菜,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似在等什么。
宋白跟随他的视线,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北昀,你在看什么呢?”
什么也没看到,热热闹闹的大街,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顾北昀回道:“等着看个热闹。”
宋白意兴盎然,随之将视线也投向窗外。
要知道搁在平时这种话,顾北昀都是不会理的,可他现在既是回答了,就说明有大热闹可以看了。
在宋白饮下第三杯酒的时候,人群鼎沸的街上有了动静,从远处走来许多身着青衿的学子,高喊着什么穿过大街,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给他们让路。
“这是?”宋白扒在窗户边向外看去,确定后犹豫道:“…鸿儒书院的学子?”
顾北昀言简意赅地肯定了他的说法,“正是。”
宋白抓头不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急,听听他们在喊些什么。”
宋白不疑有他,侧耳去听,此时学子们恰好行至二人所在的酒楼楼下,话声杂乱,宋白颇费了番劲,弄清了他们喊话的内容。
“李怿无能,要他主动让贤。”宋白不太理解其中的意思,扭头真诚发问,“李怿是谁?”
清透的双眼中闪动着微光,那是宋白的求知欲,更是点燃起顾北昀的异火。
一股子火气直冲天灵盖,顾北昀扶额压制,牙都咬酸了,“你不知道李怿是谁?”
声音有些哑,是被郁火烧痛了喉咙所致。
宋白无辜眨眼,“我该认识他吗?”
顾北昀:“……”
宋白虽是太傅之子,怎奈他不学无术,成日里也不爱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许多的人他都不认识,李怿这个名字他更是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