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抬了个病秧子入府,说是妾室,实际上却连见都没来见过一面。
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妾室八成又是用来敲打哪位大人的工具,不免对他少了几分上心。
加之他沉疾在身,人人都害怕沾惹到他身上那些个病气,就更加不愿意管他了。
人已入府三日了,却没一个人来过这里,又因妾室入门那日是避着人的,也没什么人见过他的样貌,不过大家也没人好奇。
今日小六是头一个入这院子的,只不过他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小六横着眉,嘴都气歪了,若不是他今日手气不好输了赌局,又怎会被安排这等活计去。
思及此,他再度啐了口唾沫,顾大将军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想的,突然又传话来说要照顾这病秧子了,还要人给他送补药,不然他也不必来此了。
屋内的咳嗽的声再度响起,小六心里嫌弃着里面那位,也不客气,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药碗中的黄色药汤随之晃悠一下,倾洒出了不少。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去,同时咳嗽声猛地停住,小六毫不在意地将木盘放在外间的桌上,药碗碰撞,发出“当啷”一声响。
“喝药了。”语气极度敷衍。
话都没说完,小六转身就要走,仿佛在这里多呆一会就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等等…”
内间传来声音,隔着屏风,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甚至有些微弱。
小六不耐烦地停住脚步,“做什么!”
内间的人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有所变化,只是轻微地咳嗽了几下,弱弱道:“能麻烦你帮我把药碗端过来吗?我实在是走不过去。”
麻烦!
小六拧住了眉,把这病秧子放在口中反复骂了好几遍,才端起木盘往里走。
第2章 病美人
灯光幽暗,越往里走越暗,全然不像是间人睡的屋子,倒像是个牢房。
小六烦透了,只想着尽快完事尽快走,他绕过床前那大扇的屏风,穿过窗的月光将小六的身影打在墙上,越拉越长。
他将木盘向前递出,随即抬起眼,“这下能喝…”
话音生生截断在喉咙之中,小六本来细小的眼睛如今睁得老大,活像是俩核桃。
原因无他,实在是床榻上这人太美了。
若持美可以行凶,那床上那人大概可以杀光一座城的人。
长长的墨发垂落在胸前,月光在他的发间流转,点缀上如碎星般的光芒,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挡不住那副好样貌。
纤长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眉心一点红痣,眼下还有一颗,长睫扇动间,媚态浑然天成。
偏生他此刻看起来虚弱的紧,只能半靠在床柱上,轻微地喘着气,病态冲淡了那起子媚态,显得柔弱,不能自理。
听到小六的话,他探手而出,想去够那碗药,身后的墨发瞬间倾洒而下,青色的衣袖滑落露出细瘦的腕骨,上面罩着一只血玉镯子。
小六满心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眼里心里只剩下了惊艳。
他鬼迷了心窍般端起药碗,向前递出方便那人接过。
“谢谢。”轻而舒缓的语气,听得人心头痒痒的。
“不…不谢。”
药碗被接过时,小六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冷的吓人。
三月初春的天气,晚间的风都和煦的像是个温柔的爱人般,不忍让人受冻。
屋内也不冷,正合时宜的温度,但这人却如同身处在寒冬腊月中般,活像是块冰。
正出神间,突然“啪”一声响,拉回了小六的思绪,垂头就发现那药碗不知怎的落在了地上,药汤四溅,碗也四分五裂了。
咳嗽声跟着响起,那股子烦躁再度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地皱了眉。
再熬一碗药,时间很长不说,还要被人数落,小六根本不想再跑一趟。
“咳咳咳,没事,我不喝药也可以的,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别耽误了你的事。”
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温和,恰如这三月贴面的春风,极轻极柔。
听着这话,小六的耳朵霎时就红了,心思被人看穿了去,他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既然人已经这么说了,小六便直接就坡下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甚至连奴仆该有的自称都没有,径直以“我”称谓,将对眼前人的轻视摆在了明面上。
话罢,小六也不再留恋,出了这间屋子,只是脑海中那人惊艳的面容很久都未曾散去。
晚风顺着未关严实的门偷溜而入,药汤的热气氤氲而上,清苦的药味在鼻尖挥之不去。
谢岑抬起左手,掩住口鼻再度咳嗽出声,血玉的镯子轻而易举地从腕间向下滑去,直到再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