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寒不情愿地接过药碗,浮搁在唇边,迟迟没有下嘴。
相距咫尺,黏腻苦涩的药味直冲鼻腔,勾得人几欲作呕,他在生病和喝药之间久久徘徊。
“师尊,山下城中的桂花糖糕味道很好,我今天早上去买的,你要不要尝一个?”
什么?江岁寒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偏偏萧洛递给他的小银盘里,就摊着几块可爱的藕粉桂花糕。
“不了,为师其实……”他刚想说自己不喜欢吃甜,可一抬眼,就看到对方揶揄的笑眼。
萧洛动了动唇,无声道:师尊,沐白都招了,喜欢就吃吧,别忍着。
果然纸包不住火,好久之前假托沐白嘴馋骗了人家的那袋子桂花糕,还是东窗事发了。
江岁寒捞起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了。”他递过空碗,一双桃花眼明如晚星,喜人得很。
对面,暮归山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表情挺难形容……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震惊我祖宗十八代。
乖乖,崩人设了。
江岁寒放下手里的桂花糕,努力找补:“是这样的,师叔的无情道可能不大好了,味觉回来了一些,还蛮喜欢吃甜的。”
“知道了。”暮归山了然地点头,掌心一闪,又召出张传音符,“十七,火速去钱塘城买一盒藕粉桂花糕,要最正宗,老字号的,半个时辰内送到我面前。”
“是,城主。”那名白枭肃冷应下,然后就是衣摆生风的唰唰声。
皓夜城白枭,当之无愧是修真界行动力最强的一批人。
暗地里,萧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师侄和徒弟不对付,江岁寒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想办法给徒弟说了几句好话:“阿洛是个好孩子,练功努力,为人踏实又细心,在生活上帮了我很多。”
“是吗?”暮归山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云淡风轻地笑了,“那是好事,恭喜五师叔。”
江岁寒心大,没听出背后的潜台词,笑呵呵地接着说:“是啊,自我出关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反反复复,老是困倦,生活起居基本是阿洛在照顾,连鹤童子都插不上手,有时候我甚至有点羞愧,我俩到底谁是徒弟谁是师尊。”
暮归山恍然大悟,看向萧洛的眼神中多了丝别的情愫。
江岁寒王婆卖瓜卖上瘾了,看徒弟怎么看怎么好看,一不小心就越夸越带劲:“对了,阿洛本来是很守礼的,方才进来没敲门,是我的不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与他无关。”
“……”萧洛垂首立在旁边当空气,这时候真想提点他一下,师尊,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吧。
果然,暮归山那原本的似笑非笑,在听了这话之后,彻底变成了皮笑肉不笑。
“萧洛,下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了,你准备得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萧洛不假思索。
“有是什么意思?”暮归山语气清淡,恍若眉心间冰蓝色的剑纹,“能拿第一么?”
“……”萧洛隐在衣袂下的手攥成拳,若无其事地说,“应该能。”
暮归山侧过脸,不走心地道了声“好”,起身与江岁寒请辞:“五师叔,归山还有些别的事,就不打搅你休息了,一会儿十七会把糖糕送过来。”
“多谢。”江岁寒一听着糖糕,眉花眼笑。
白衣剑尊离去后,屋里气氛松快了不少,萧洛很自然地绕到他身后,拿着银梳给他梳头。
“师尊,暮师兄与你,从前关系很好么?”萧洛问得随意,就像在唠家常。
江岁寒也没多想,翻了翻这壳子的记忆:“挺好的,他以前在无妄峰跟为师学剑,天天被打得满地找牙,没少受过虐。”
“是么?”萧洛在听到“天天”二字时,目光蓦地变灼热,“他总是能见到你么?”
“差不多,毕竟那时候为师还没有徒弟,就拿他当半个教了。”江岁寒回顾了一下当年暮归山在自己手底下被虐的惨状,万分庆幸地叹了一声,“幸好,你那时还没来。”
他的本意,是舍不得萧洛受伤,可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毫无悬念地就被人误会了。
萧洛给他束发的手一顿,低沉道:“师尊,若是弟子在宗门大比中夺得了魁首,你能不能满足弟子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江岁寒被伺候得舒坦,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暂时还不能说,说了就没意思了。”萧洛卖个关子,挑起他一缕温柔的霜发,细细撚着,轻笑,“师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喜欢的少年陪在身侧,半是撒娇半是平常地聊天,江岁寒受用极了,也不想管什么节操不节操的,反正他不说,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