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言不发,冲过来拿出一把钥匙,就插进了他手腕上的锁眼,刚一扭动,就察觉到了不对。
“有人来救你了?”温十九侧过脸,目光中的森冷让人脊背发寒。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江岁寒强作镇定,面上虽淡,心里却忍不住着慌。
这女人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是见过的,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来,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刚刚燃起的一点逃跑希望被扑灭不说,槐霜和机巧傀儡两个,被捉去了还能有活路?
温十九冷笑一声:“藏雪圣君果然好人缘,都沦为阶下囚了,外面人还一个两个的为你前赴后继。”
江岁寒沉默一下,自知逃脱无望,黯然道:“好吧,我既已落在你们手中,那便听天由命,只是求你,不要伤及无辜。”
“好。”
温十九答应得很痛快,咔一声打开了锁链,蛮横粗暴地将他拽起来,硬邦邦地道:“跟我走。”
她手劲不小,江岁寒被捏得生疼,蹙起眉:“去哪里?”
温十九没回答,只抬手在他后颈狠狠一劈,疼痛袭来,他就被迫陷入昏沉。
……
恍惚中,江岁寒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水,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激流涌动,汇集于脚下的无底深坑。
他就那么踩在深坑边缘,凌波微步一般,没有任何被水打湿的迹象。
“泽水大人,这是什么地方呀?”
怀里响起一阵稚嫩的童音,江岁寒一低头,才发现他抱着一个碧瞳蓝发的年幼鲛人。
“归墟。”他听到他自己的声音,清冷温和,不疾不徐,“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汇集于此,这里,是水的终结。”
“咦?”小鲛人五六岁大,并听不明白他说的话,壮着胆往下瞄了一眼,“原来这就是归墟,我听我娘说,可深可深了,掉下去就摔死了,可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呵呵。”泽水轻轻笑了两声,“你真的不怕?”
“不怕。”小鲛人昂头道。
“好,那我们就再往近一点——”
“啊不要不要!泽水大人,我不要掉下去,我不要!!!”
“咦?不是说不怕么?”泽水微笑着逗了逗他下巴,道,“撒谎了?”
小鲛人趴在他怀里,吓得一动不敢动,半晌,才委屈地闷闷道:“嗯。”
“为什么撒谎?”泽水问。
小鲛人说:“我想试一试,大人您……是不是真的会读心。”
泽水愣了下:“谁告诉你的?”
“我娘。”小鲛人抓着他的衣襟,奶声奶气,“她说沧海的神明,有洞悉一切的神力,所有人的秘密,在他那里都不是秘密。”
“哦?”泽水来了点兴趣,故意道,“你娘知道的真多,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您不光能看透鲛人心里想什么,您还能看透一个鲛人所有的……的什么来着,那个词好难懂,我记不住了……”
“前尘过往。”泽水温声道。
“嗯嗯,对对,就是这个词,前尘过往!”小鲛人不住点头,“大人,我以后再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谎了,呜呜呜呜,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读我的心好吗?”
泽水却摇了摇头:“别怕,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凡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的。”
“真的吗?”小鲛人半信半疑,“那您怎么知道我刚才说谎了……”
泽水闻言,失笑:“你都怕得抖成那样了,还用得着读心吗?”
小鲛人“啊”了一声,闹了个大红脸,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是,大人您说得对,我是好害怕,坑这么深,万一掉下去,真的就回不来了。”
泽水道:“没事,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掉下去,就算真的掉下去了,我也会把你救上来。”
他虽这么说,却贴心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鲛人松了口气,好奇地问:“大人,您就不害怕吗?”
“不害怕。”泽水道,他望着面前史诗般恢弘的无底深坑,目光分外柔和,“我生来就是水,水的宿命,终将归于沧海,归墟于我而言,是新生,而不是毁灭。”
小鲛人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泽水抚了抚他脸侧柔软的发丝,笑而不答。
……
梦境戛然而止,江岁寒急促地喘了口气,后颈痛楚一阵一阵,像针刺一样,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藏雪圣君,请吧。”温十九站在一旁,冷冷地道。
“……”
他疲惫至极,揉了揉太阳穴,一睁眼,就被面前的景象震慑住了——黑如漆夜,深不见底,这方圆不知几百里的大坑,一眼望下去,一种将要被吞噬的恐惧油然而生。
归墟干了,曾经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的汇集地,此时像一个干巴巴的天坑,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