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奚凌莫名其妙,“人参招你惹你了,你也不是鲛人,你也不住海边啊。”
这货明里暗里地损他管得宽,江岁寒刚刚还为鲛人所受的不公而生气,这会儿索性也不客气,摆出任性脾气来:“你有本事再吃一口?”
“?”奚凌身为直男,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挑衅,当着他面咬了一口,颇不信邪,振振有词,“我吃了,然后呢?”
“……”江岁寒无语至极,不知道说什么,冷冷地扔下一句,“那你吃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撤,真一点不带留恋,奚凌扬声叫他:“哎,小五,我不吃了,不吃了行吧?”
江岁寒没理他,朝去远处虹桥的方向走了,奚凌在后头懵了半天,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手里刚吃了几口的野山参顿时也不香了。
他叉腰,望着那雪白的背影,纳闷自语:“奇了怪了,娇得跟小姑娘似的,一句说不对就生气,以前可从来不这样,而且,也听他说过讨厌人参呐……莫非一个人无情道破了,性情真能变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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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岁寒心情不好,兜兜转转,还是去了青鸾峰明夫人的住所,受伤的鲛人也在这里,他想探望一下。
此地名叫春溪小涧,是沈在清特意为爱人开辟的一处世外桃源,在灵力法阵的加持下,四季如春,外面寒冷的冬雪,与这里仿佛两个世界。
一进山谷口,盈野的花香就让人心神一震,江岁寒拨开头顶掩映的桃花枝,很巧的是,打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洛,他也来了?
不远处,挺拔的黑衣少年,正坐在竹篱外,给一旁藤椅上休养的鲛人吹笛子,音色悦耳,曲调轻快,一串简短的乐声中,仿佛藏着整个春天。
小鲛人下身已经不再是鱼尾,而是一双与人无异的腿,正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坐在藤椅中,其他的伤都没有大碍,唯有眼睛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蒙着一层白纱布,下巴搁在膝头,呆呆地,像只孤独的小猴子。
他视觉受阻,听觉好像也不怎么样,反应很迟钝,对清朗的笛声恍若未闻。
虽如此,萧洛依然阖着眼,吹奏十分投入,江岁寒站在一株桃树下,悄悄欣赏着他此时的模样。
实话说,萧洛的长相是极出众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记好久的那种。
也并非雌雄莫辨的好看,而是见一面,就知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可天下男子中,又绝少有他这样的颜色。
江岁寒笑笑,心说看来书里的描述,也不都是骗人的。
画面太过静好,让人舍不得打破,他错身躲到茂密的桃树林中,挑了个不会被发现的角度,默默站定。
一曲奏罢,竹篱外的少年放下竹笛,睁开眼,对对面的小鲛人说:“怎么样,好听吗?”
“……啊。”小鲛人张了张嘴,说话很吃力,像是不会发音。
萧洛笑了笑:“这支曲子新学的,还没吹给别人听过,你是第一个。”
小鲛人对此事没大兴趣,留了个白净的侧脸给他,面无表情。
萧洛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只灵果,在他鼻子前晃了晃:“这个叫蟠桃,想吃吗?”
小鲛人闻着果香,浑身一激灵,两手像猴子抱桃似的一抓,抓了个空。
“啊啊啊!”他焦急地叫唤。
“别急,会给你的。”萧洛把果子收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循循善诱道,“来,先跟我念一遍——蟠,桃。”
“破,攀,盘……”小鲛人许久没有说话,笨嘴拙舌,却又急着想吃美食,发音发得四不像。
“不错,很接近了,好好再念一遍。”萧洛没有嘲笑他,而是摸了摸他深蓝色的发顶,又缓慢地示范了一遍,“蟠,桃。”
“攀,掏?”这一次,小鲛人说了个差不多,透过白纱布,像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只粉红色的桃子。
他从幼年起就被锁在那个洞穴里,以臭鱼烂虾水草为生,没有见过这样美味的东西。
“好聪明。”萧洛赞了一声,拿起把水果刀,把桃子一切两半,将坚硬的桃核剖出去后,才递给望眼欲穿的小家伙。
后者闪电似的飞快接过,捧在手中狼吞虎咽,好像生怕别人抢走,不一会儿,他就将柔软的桃肉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终于又朝萧洛伸出一只手。
“放心,果子有的是,前提是你今天得学会五个词。”萧洛取出一件旁的物什,也是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塞到小鲛人手里,让他触摸感受具体模样,然后颇有耐心地,一字一字教他怎么念。
午后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卷下几片清新的花瓣,落在肩头和膝上,蓝发白鳍的小鲛人一脸纯真,充满好奇地依样画葫芦,他对面的少年人风华正好,一垂眸,一微笑,恰似温暖了三冬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