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破体”二字,明如霜神情明显凝了片刻,杏眼中的光彩蓦然褪去,她渐渐攥紧衣摆,深呼吸调整数次,才颤声道:“好,我知道了。”
言毕,她就冲进殿去,可刚跑了两步,忽然停住回头,朝他一莞尔:“小五,谢谢你救他。”
“啊,”江岁寒愣了一下,忙着解释说“救人的不是我,是阿洛”,可话没说完,对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这时,沈在清才赶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拖油瓶。
“爹爹,听说那个哥哥有条鱼尾巴,是真的吗?我要看我要看!”小女孩三四岁大,粉嫩玉雪的一团,非常可爱,此时正抓着她父亲的一缕头发,撒娇耍赖。
鲛人破体,场面血腥,沈在清自然不会让她目睹,便乖哄道:“凌波,鲛人哥哥现在不方便,你不能打搅他。”
“为什么不能打搅?”小女孩看着紧闭的殿门,目光如星,“娘明明就进去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沈在清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神温柔:“别急,鲛人哥哥就要变成人了,那时候,你再去看他,好吗?”
“不好!”小女孩尖声一叫,眼泪说下就下,拳头一点不留情,狠狠揪住她老爹那缕头发,生扯,“我不看人,就是要看鱼尾巴,就是要看鱼尾巴!”
她的吵闹声划破夜空,很是刺耳,江岁寒就站在旁边,几乎看呆了。
书里天下第一大派苍穹的掌门人,竟然就是这么被女儿欺负的?他怀疑自己打开的方式有点不对。
他难掩惊讶地瞥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坏事了。
哭闹的小女孩沈凌波,像被按下某个开关似的,一下子就消停了,小脸红扑扑,怯怯地看着他。
“?”江岁寒不明就里,暗道难道是自己一身无情道的气场太压迫,让人家小孩都不敢哭了?
沈凌波眼里还含着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粉红的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颤抖着,把脸往沈在清颈窝中一埋。
“??”江岁寒眸子睁大了,差点就开口辩解,师兄,这绝对是碰瓷,我真的没想吓唬她!
谁知,沈在清却呵呵笑了,捏了捏女儿的后颈,揶揄:“丫头,有话自己说,别藏着掖着。”
沈凌波拒绝了他,小身子扭了扭,没说话。
江岁寒迷茫地问:“掌门师兄,凌波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什么啊。”沈在清失笑,“就是上次你送给她一副山河图当玩具,她一个人不会拼,我和如霜帮忙,她还不许,说什么五叔叔送的礼物,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
说一半,他嘴被捂住了。
敢直接上手捂沈掌门金口的,世上恐怕只沈大小姐一人,她羞恼地瞪着父亲,小大人似的:“爹爹,不许在五叔叔面前说我坏话。”
“???”这一回,江岁寒彻底看不懂了。
沈凌波训完自己老爹,转头红着一双樱桃眼,羞答答地问他:“五……五叔叔,我不看鱼尾巴了,你能不能陪我玩一会儿?”
啊,原来是这样!
江岁寒恍然大悟,原来,小姑娘是喜欢自己,又不好意思直说,拐弯抹角地在这磨人呢,他若不答应,她就吵吵着一定要看鱼尾巴。
合着从一开始就等着他呢。
江岁寒忍俊不禁,越看这奶香味的团子越可爱,伸出手:“当然可以了。”
沈凌波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抛下她老爹,转移阵地,坐在江岁寒雪白的道服中间,笑得春光灿烂。
沈在清一脸无奈:“你看看,这丫头从生下来见了你不到十面,就黏得不得了,现在才几岁,要是再大点,指不定什么样呢。”
他揉揉女儿的头,笑容宠溺:“凌波,难道以后找了道侣,你还要这么黏着五叔叔吗?”
“要!”沈凌波骄傲地一仰头,脆生生说,“我就要找五叔叔做道侣,一直黏着他!”
小家伙童言无忌,惹得旁边大人尽皆笑出声来,江岁寒也不当真,长辈逗小孩似的,逗了她一会儿,又因沈凌波嚷嚷着要拼山河图,他便辞别了沈在清,抱着她往自己的无妄峰而去。
小孩子精力不行,她说是要玩儿,实际上眼皮子早撑不住了,半途就头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江岁寒轻轻拍了她几把,就自然而然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哄睡了沈凌波,江岁寒才腾出空来问一些事:“阿洛,为什么当时明夫人一听说要给重伤的鲛人破体,就表现得很害怕?不这样,他怎么活下来?”
方才他与沈在清说话,萧洛一个晚辈插不上,一直静静地在旁边侍立,直到现在他主动问起,才开口道:“鲛人源于南海,是终生与水相伴的种族,按理说是不能在陆地上生活的,但有些人为了将他们捆缚为奴,往往会将捉来的鲛人剖开鱼尾,分出双腿,再在心口刻上奴隶印痕,这样,他们就永生不能再回到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