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谦一想到洛慕清身上的剑伤还不处理,还要再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承伤阵法,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有心的吗?!
好在外面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弥谦也顾不得什么装睡了,腾一下就坐起身,随着光亮流泻进来,一个人背光踏入。
弥谦道:“师尊!”
“嗯。”洛慕清应了一声,眸光不知为何在他身上定了片刻,这才道:“走吧,跟我回去。”
弥谦还没来得及察觉异样,次数重获自由,从地上的草席一骨碌爬了起来,追上去道:“您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洛慕清道:“你若是省心一点,为师何至于这么晚过来提你兴师问罪。”
“……”弥谦一口气卡在喉咙,没话讲。
就这么一路跟着洛慕清往回走,弥谦不自觉屏息,等他开口问罪,心里又惦记着他的伤,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走出了好几里,弥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师尊,您是不是受伤了?”
洛慕清偏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微微诧异道:“没有。何出此言?”
“……”弥谦几乎焦躁起来,还没等他继续说,就听洛慕清闲聊似的开口:“好玩吗?”
“啊?”弥谦的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什……什么好玩?”
洛慕清从来都很有耐心,此时以为徒弟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改剑法啊。不好玩吗?”
弥谦:“……”
师尊的声调随意而漫不经心,听着就不像是问罪,但他斟酌再三,求生欲还是战胜了理智,他说道:“不好玩,不好玩。”
洛慕清转过来看他,挑挑眉,道:“那你为什么改?还专门跑出来塞人手里,不就是想看你的同门们群魔乱舞的场景吗?”
弥谦:“…………”这么解释也、也行叭,省得他自己再瞎编了。
于是他说道:“好玩好玩。”
却又听师尊道:“这么好玩,那你给为师也舞一遍?”
“师尊——师尊!”弥谦苦着脸,实在没法接,干脆破罐子破摔,耍起赖来:“您就别拿我当乐子了,行吗?”
洛慕清就笑起来。
平日冷淡如谪仙的师尊竟然会有一天拿他打趣,弥谦走在洛慕清身侧,偏头看他笑起来的模样,莫名心痒得不行,刚想把手放在人肩上,却猛然想起洛慕清身上还有伤。
弥谦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靠师尊近了,他总觉得自己鼻端萦绕着一股极淡的血味,可往伤处一瞧,没有任何异状。
他便道:“师尊,您受伤了。”
陈述句。
说出这句话时,他们恰好到了青冥峰。洛慕清推开门进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紧跟在身后的弥谦打断了。
他反手啪一下把门关上,沉声道:“您骗不了我,我闻到了。”
洛慕清失笑:“狗鼻子吗?”
弥谦走上前,把人拉到榻上坐着,催促道:“快把障眼法关掉,不能再拖下去了。”
有点不对劲。
从一开始洛慕清就发现了,弥谦一直在不动声色地避免碰到自己受伤的左肩,走路要走自己右边,方才抬了一下手,似乎是想搭在自己左肩上,却忽然又放下了。
可是,白日里只有在剑堂里的弟子们才知道自己受伤这件事,能清楚记住自己是左肩受伤的恐怕没有几人,况且还被勒令不许说出去,要是给丹门门主听见就罚他们去劈山海石。
再加上思过崖位置偏僻,洛慕清不觉得他们会说到思过崖来。
他又无端想起了发现自己要去思过崖时极度抗拒的踏雪。
没等他细想,他便感到了唇上有温软的触感一触即分。洛慕清回过神来,看见弥谦勉强笑了一下。
洛慕清看着小徒弟无不难过的眼神,听他轻轻说道:“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是神,不会疼不会痛,所以才总觉得旁的人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每次一出事,你都把伤口藏着掖着,当作看不见,就不存在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
弥谦一哽,说不下去,便干脆不说了,冷冷地瞪他。
洛慕清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沉默半晌,慢吞吞地解了术法。
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他自己真的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到小徒弟忽然红了的双眼,和清理伤口时强行压制却仍微微颤抖的手,洛慕清便说不出话来了。
洛慕清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搭在弥谦侧脸上,拇指轻轻抚过弥谦的眼角,忽然道:“不会了。”
弥谦还在生气,不肯看他,只低头专心用干净的细布给他包扎。
洛慕清忽然笑了起来。他看了弥谦半晌,微微俯身,吻了一下弥谦的唇角,哄道:“别生气了,会改的,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