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那双翳动着的冷酷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领主!”
旁边的二人小声尖叫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把他的手……”
凭那根简陋的绳索就想捆住温敛,简直痴人说梦。
谁也没有理会他们。
温敛的眼神锐利,而路岐也只看着他。
她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当初在最后一个空间分别时一样,身上是白大褂,腰上别了一把枪,连笑容都是一样的味道。有恍惚感。就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甚至,路岐还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先生。”
温敛不禁一怔,然后,深深地勾起唇角,冷笑着说。
“……你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字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一样艰难。
路岐沉默。
冲旁边抬抬手道:“你们走吧。”
“但是……”
两个年轻人犹豫片刻,点头离开了。
路岐道:“封锁飞船的门,今晚谁也不许进来。”
AI道:“好的。”
做完这一切,路岐重新转头看向他。那指向她的枪口,杀意盎然,枪膛正剧烈地发着寒光。
“先生,你是打算直接杀了我,还是想跟我谈谈?”她问。
“谈完再杀了你。”
路岐笑了笑,点头道:“也行。”
她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好像从未把对他做的那些事放在心上,被拿枪指着还笑得出来,大概源于她的不在乎。
明明飞船里那么亮,她的表情、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温敛却仍旧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有没有哪怕一丝的心虚。
“你叫弗兰肯斯坦,不是路岐。”他口吻淡淡道,“你说,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入的精神空间,你说自己是切尔斯的贫民,你说你失去了记忆。结果这些都是假的。你对我做的一切,也是另有所图。”
“唯一没有骗过我的,可能也只有你的那句‘我没有担心你’。”
“是不是?”
他说得很简洁,简洁到只有三言两语,不是因为不想说得更详细,只是因为必须要用力,才能维持住平稳的音调。
他不想让路岐听出一点自己的弱态。
路岐没有回答:“你回到北因特区之后,他们应该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其他人怎么说关我屁事!”温敛蓦地抬高了声音,目光凶恶得好像要杀了她,“我在……问你。”
最后那四个字不可控制地,有点变了调子。
“路岐……你觉得,我很好骗是吗?还是觉得看我这副样子很有乐趣?你以为最后跟我说一声再见,我就会乖乖点头回你一句‘好的,再见’,是吗?你当我是什么?你弗兰肯斯坦的玩具?”
温敛压抑了十多天的情绪,全都汇聚在他渐渐泛红的眼中,下唇已经被他咬得破了皮。他语气带刺,尖锐得像一朵长满荆棘的花。
明明在收押室的那段时间,感知系统仿佛出了故障,痛和饥饿都消失了。他现在却突然痛到有些拿不稳枪了。
他很想就这么一枪杀了路岐。
很想。
凭什么?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对他?
温敛一口气说完了话,急促地喘息,一双眼睛越涨越红,好像有微不可察的水光从眼眶深处溢了出来。
他在等路岐的回答。
要不要开这一枪,取决于她会说什么。
“说话,弗兰肯斯坦。”他寒着声音咬牙,“我不在乎你为什么在这里建了个空间,当着什么领主。我只是来让你偿还我的。我真的很厌恶你,但你不要让我变得更厌恶你。”
“……”
路岐无言看着他,看着他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的脸庞,看着他削痩得有些过分的下巴,看着他破了皮但依旧没有血色的唇瓣。
这十多天里,他过得怎么样,其实一目了然。
“我在让你说话!路——唔!”
温敛瞪大双眼,滞住了,因为路岐忽然低头吻了他。
她的体温微凉,就更衬得温敛的嘴唇更冷,干涩得不像话。
十多天没怎么好好吃饭,虚弱的身体根本连反抗都做不到。
他被推倒进了车内,路岐扼住他的下巴,换了个角度,咬住他的嘴唇。
他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就算睫毛用力往下挤压了瞳仁,眼泪还是没忍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以为亲他,给他点甜头,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就可以把这些天里,他的沉闷与怒火都当做没存在过吗?
他温敛,还没有那么贱。
所以,他扣动扳机,朝她手臂狠狠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