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89)

作者:鹿之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么想着,他心中一乐,竟在狱丞惊疑又愤怒的眼神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不是唇齿间血迹让他有几分狼狈,这笑容落在他人眼里就是妥妥的嘲讽与轻蔑。

“他娘的,骨头还挺硬——”

狱丞显然是怒了,惊堂木一拍冲执鞭的手下喝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哭爹喊娘为止!!”

许即墨何等高傲倔强,怎可能如他们的意?是以那场审讯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凌晨,以许即墨浑身血污意识全无地被抬出来而告终。

在这种地方自然没有受了伤要“就医”的道理。他昏睡了小半日,再醒来已是在天牢之中。那地方阴冷潮湿,暗无天日,牢房与牢房之间用精铁铸成的栅栏隔开,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唯有角落里堆的几捆陈年茅草,便勉强算作“床”了。

许即墨借着昏暗的灯光四下看了看,发现这牢中关的除了自己还有不少人,只是几乎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和少许痛苦的呻吟,混着周遭肮脏浑浊的血腥气,显得格外压抑可怖。

唯一能让许即墨感到安慰的是,在这里边他终于见到了韩原——

好巧不巧,韩原的牢房就在他旁边,两人隔着栅栏间的孔洞遥遥相望,勉强算是打过了招呼。

许即墨再怎么说也是南魏皇族,有着南魏撑腰,若没有足以赐死的证据,将来还要全须全尾地给人放出去的。正因如此,大理寺刑讯之时下手虽然狠,却最多是用些阴招折磨人,好歹不会做些断手断脚的事。韩原就不一样了,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南魏探子”,杀了也就杀了,惹不出什么乱子。他被捕比许即墨还早些,不过几日,再见他时,那副油尽灯枯的样子简直叫许即墨心惊。

在外人面前两人自要装作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许即墨心里焦急,却也只能用嘴型无声地问一句:

“你怎么样?”

韩原无心回答他,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狠狠将他瞪着。许即墨明白,若是情况允许,此时韩原定已扑上来揪着他骂——“老子都这么保着你了你他妈怎么还是进来了?!”

不过一介下属,也敢如此逾矩——许即墨在心底责怪一句,却是犹豫一下,垂着眸用嘴型说了句:

“对不起。”

韩原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自那日韩原被带走以后,许即墨想过很多次对方可能的心绪。韩原可能会恨他、怪他谋划不周;可能会后悔做了他的手下;也有可能在大理寺的极端手段下已经背叛了他。唯独没想到再会时韩原见他满身血迹,用一种似自责、似懊悔的眼神,忍着泪光看着他。

后来许即墨才知道,就算没有外人在,韩原恐怕也没有办法扑上来揪着自己吼了——

因韩原在审讯时态度强硬破口大骂,狱卒在他喉咙里塞了一块烧红的碳。自那以后,除了些许嘶哑的气音,他再也无法大声说话了。

接下来的刑讯一次胜一次的残忍可怖。狱丞见多次问询无果,终于暂时放开文书一事不提,拿着从金鳞卫统领那儿借来的册子,一件件同许即墨翻陈年旧案。银针贴着指甲缝扎破指尖、烧红的烙铁抵上皮肉、被抓着头发摁进水里,却又在窒息前一秒被拉出来......许即墨在这似乎永无止境的折磨里一次次晕厥又被强行唤醒,真心实意地懊悔起暗卫营分发毒药的时候,自己怎么没记得要上一份。

那狱丞似乎认定了韩原与许即墨关系匪浅,对许即墨既无办法,便先拿韩原开刀,生生剜了他的膝盖骨。大理寺惯会拿捏人心,竟是在行刑时逼许即墨在一旁看着,看这“杀鸡儆猴”的法子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些什么。那日即使是坚毅如韩原也没遭住,痛苦的叫喊穿透了刑讯室一直传到外间,吓得整个天牢里的犯人惨无人色。许即墨将垂着眼将下唇咬得鲜血直流,最后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

那日韩原早早晕了过去,醒来时见二人被丢进了同一间牢房里。许即墨身上又添了十数道血口,正颤抖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替他包扎。

那时的韩原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喉间咕哝一声,颤颤巍巍地去抓许即墨的手。许即墨立马回握住,俯下身去听他说的话:

“要活着......殿下,你要活着......”

他显然是痛糊涂了,连尊称“您”都忘了用。许即墨不同他计较,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轻声安慰:“会活着。你和我,我们一起,都会活着离开这里的。”

许即墨望了眼高墙上巴掌大的通风口,那里是唯一能窥见外边光亮的地方——

......话虽这么说,又有谁能救他们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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