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就言官吧,虽然虞淮安更喜欢做些实事,但当个能直言极谏、为民请命的言官也是挺好的。只是,许即墨的打算显然不止于此。虞淮安在这位置上坐了没几天,他忽又开始搞起幺蛾子来。一会儿夸虞淮安忠心为国,升官;一会儿说要封赏当年梁魏之战中的功臣,胡诌什么虞淮安救驾有功,升官;一会儿又神叨叨地瞎扯什么“朕夜观天象,见文曲星降于紫薇星旁,这是天要朕擢选贤才”,继续升官。一通毫不讲理的操作下来,竟直直将虞淮安抬到了他一人之下的丞相之位上去。这下满朝哗然,谁还看不出陛下是以权谋私,反对的折子简直要堆成了山。虞淮安倒是也挺能理解,私下劝说不要这样操之过急。许即墨倒是个狠的,第二天命人把那堆糟心的奏折往朝堂上一抬,直接说自己干不动了要退位让贤。
他说这话时倒也不是那种撒手不干的无赖姿态,而是真挚无比地开始一条一条列举自己的“罪状”,临了说一句自己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把天下百姓交给他认为最有才干的“龚爱卿”云云。龚子卿原本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突然被许即墨拎出来当箭靶子,整个人都懵了。殿上顷刻之间爆发的一片反对之声吵得人头疼,龚子卿抬眼,正对上龙椅之上许即墨不怀好意的笑容。龚子卿极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您要替您家虞丞相做局,您不忍心陷他于流言蜚语,也犯不着可着我一个人坑吧。
可主子就是主子,还能怎么办呢?龚子卿只能一边在心底骂骂咧咧的,面上端着副老狐狸般的笑脸,宽慰说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多做出些政绩将功补过就好。接着又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前两日陛下不是还想励精图治,封虞大人为宰相,带领周朝众人开辟太平盛世么?
许即墨凉凉往阶下瞟一眼,意有所指道,“可诸位大人不是不愿让朕封宰相嘛。唉,朕身边缺个用得顺心的人,独自担负这大周朝终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诸位爱卿,朕去意已决,其他的事你们自作决断吧。”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喧闹,好些个单纯好骗些的已然跪了下来,大喊着请前些日子还名不见经传的虞淮安出任丞相一职。许即墨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人群,暗搓搓地冲虞淮安眨了下眼——你平白无故说要拆人窗户,别人肯定都反对。可你若一上来就掀人屋顶,相比之下,拆窗户反而不像什么大事了。
大殿中满堂文武,其中也不乏精明成性的,虽知道许即墨此番皆是胡扯,这一番闹剧之下却也看清了形势,知道陛下是铁了心要封这位丞相,大势所趋,自己没必要跟皇帝过不去。于是,三日之后,虞淮安终于在许即墨的“亲自服侍”下,换上了周朝一品官员才有的玄色绣金朝服,举国上下谁见了都得弯腰喊一句“丞相大人”。
虞淮安从前一贯爱穿浅色,衬得他仙气飘飘。如今换上这玄色朝服,却也有一种与此前不同的、矜贵又冷淡的气度。许即墨看他半天,几乎把持不住当场要将他袍子扒了去,到底是虞淮安记着还要早朝,狠心将人推开了。待得许即墨也换好衣服往那一站,一旁服侍的小宫女眼睛几乎都要放出实质的光来——有资格在这大周朝堂上与许即墨穿相同颜色的,迄今为止还只有虞淮安一人。许即墨也不知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赐了他玄色官服还不算,还命绣娘以极为名贵的金线替他绣上滚云边,简直像与许即墨的黑金龙袍成套似的。两人比肩一站,远看皆是玉树临风的男子,近看了却又全然不同——一个冷傲邪魅,一个儒雅贵气,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各种意义上的。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许即墨仍很介意虞淮安“第一次做丞相的经历不是给了自己”这事似的,上朝路上一刻不停地问:“裴钰给你的官服有我的好看吗?他给你的俸禄有我多吗?他看奏折有我快吗?他处理政务有我处理得妥当吗?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比我好吗——你笑什么?”
虞淮安愈发笑得停不下来,眼见着快要到太和殿,他故意不答,扔下胃口被高高吊起的许即墨,绕路到殿前与群臣集合去了。
第144章 尾声 不负天下不负卿
虞淮安作为一个“空降”的丞相,纵使许即墨再偏袒他,朝中反对的声音总是有的。不过,没用多久,他就凭着自己的本事让那些声音安静了下去。
虞淮安在位不到三个月,既以雷霆手段摆平了南方作乱的流寇,又亲自赶往正闹饥荒的东部开仓赈民,更做出了一套全然为民着想的土地赋税政策,令百姓生活压力大减。一时之间,“贤相”之名满天下。许即墨在朝堂之上看向他的热切目光也越来越不避讳,好似摆明了昭告天下“朕就是看重这个人”似的。虞淮安起初也有些羞赧尴尬,后来便也随他去了——就算旁人知道又如何?他无所谓那些流言蜚语,更不觉得爱上许即墨是件耻辱的事情。他此生就是爱惨了这个人,跟他是男是女、是天子还是乞丐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