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271)

作者:鹿之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许即墨明白他的意思。他沉默片刻,却是摇摇头:“别让他知道。”

“你也知道,他对裴氏一家颇多感激。往事已成定局,现在再告诉他真相......未免太伤他的心。”

龚子卿有些诧异:“那......他若一直放不下旧事,您就一直这样与他僵持下去?”

许即墨叹了口气:

“北梁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怨朕,也是理所应当。其实......到了如今,怨不怨、爱不爱的,朕已不像从前那样非要他给个说法了。朕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他好好活着,就好了。”他苦笑一声:“你不知道,当朕知晓他中毒命不久矣的时候,有多害怕、多后悔。朕就不该同他闹脾气,不该说那些混帐话,不该自以为是地放他离开......朕真是,悔极了。”

龚子卿看他垂头丧气的那个样子,沉默良久,忽地笑着摇摇头:“您这样,真应该叫阿原看看。从前您没少奚落我们二人,如今他若知道您变成这幅模样,定也是要毫不留情地取笑回来。”

他这么一打岔,许即墨立时收了落寞的神色,故作凶狠地瞪他一眼,到底是没绷住微笑开来。

韩原刚走的时候,身边知道他俩那些事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免在龚子卿面前谈及“韩原”的名字,以免惹得他伤心。然而,龚子卿本人却好似不甚介意,甚至有时会在无意间主动提及,说这个是阿原喜欢的、那个阿原见了一定开心等等。随着大部队回到京城以后,龚子卿终于能正大光明地为韩原的墓立了碑。碑石是他挑的、墓志是他写的,甚至连最后的雕刻,都是他亲自操刀,不知熬了多少个夜、伤了多少次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许即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块墓碑时,左下角那笔笔入骨的“未亡人龚子卿”六字,着实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回京城后,龚子卿一有空就携着一壶清酒去到韩原墓前,给韩原倒上一小杯,自己靠在墓碑上就着酒壶啜饮,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仿佛韩原还在一般。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表现得风轻云淡,可有一两次许即墨顺路去韩原墓前祭拜时,正碰上龚子卿提着空了的酒壶回来,眼睛红红的。他说他从以前就已习惯了在韩原的不回应中等待,即便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太大不同。但许即墨知道,他一定是很想念韩原的。

***

当日在太和殿上,胡太医一五一十地将当年干的“好事”尽数招了之后,许即墨又问到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这毒能解与否,又是怎么个解法?

他虽问的是“能不能解”,可胡太医看他那表情,只觉得自己若敢回答半个不字,这位新君估计就能当下从腰间抽出把刀将他砍了。他于是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平生所学,在许即墨即将忍耐不住要拔刀的前一秒,颤颤巍巍地说,理论上是能解,只是那解毒所需的药材极为罕有,寻到它恐要费一段功夫。不仅如此,要将虞淮安救回来,除了要解体内的毒、阻止五脏继续衰败下去之外,首先要做的,其实是要将他已然毁了大半的脏腑给补救回来。

而这后一项,简直是逆行倒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许即墨才不管什么阎不阎王爷,他“唰”地一声抽出佩剑架在胡太医颈间,面上的寒意简直能冻死人:

“朕就问你,能救,还是不能救?”

“能、能能能能救......陛、陛陛陛下息怒啊!!”胡太医登时怂了,浑身打着摆子几乎要哭出来。

可他支吾半晌,想出来的法子却是可行性极低。

他说虞淮安打娘胎里就染了毒性,至今二十余年,早已是深入肺腑。更何况他的身体已然是到了最后的阶段,靠寻常药物调养根本是杯水车薪。事到如今只能冒一把险,以毒攻毒,先用黑市中流通的一种叫“五石散”的药物,勉强为他续命,也为寻找解毒的药草留出时间。

“不行!”

许即墨还没表态,龚子卿先一步坚决制止。

许即墨或许不知这五石散为何物,他却是清楚得很。五石散通常是以灰白色粉末的样态出现,市价奇高,寻常人只沾上一丁点,便能体会到欲仙欲死的销魂滋味。然而,若只是如此,倒还不至于引得龚子卿如此激动。要知道,这五石散虽能给人带来片刻的极致享受,却也会使服用之人产生依赖性与抗体。于是吸食之人在过程中用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容易从药物中得到满足。如此恶性循环,每每要到家破人亡才算完。而吸食五石散一旦上瘾,发作起来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龚子卿查案时曾亲眼见过,那些瘾君子们无一不是状若癫狂、皮肤溃烂,不知是因药物中毒,还是药瘾上来时自己挠的。更可怕的是,吸入一点五石散只会让人致幻,可若不慎吸食过量,那可是会死人的。且不说这以毒攻毒的法子能否奏效,龚子卿并不觉得以虞淮安如今的身子能扛过五石散那猛烈的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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