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安被他带的踉跄一下,堪堪稳住两人平衡,便听得他只剩低弱气息的声音,贴着自己耳边响起:
“太好了……你没事。”
第98章 皆为情痴
“你......”
虞淮安想骂他傻,这种境况下竟还有心思担心自己,可一张嘴竟是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许即墨见到虞淮安安然无恙,竟像是了了夙愿一般,一路勉强提着的那口气一松,头缓缓耷拉下去,抱着虞淮安的手无力地自身侧垂落,彻底没了意识。
“喂,你......许即墨!!!”
虞淮安察觉不对,却怎么唤对方也没有反应。他惊恐地将人搂住,一抬手,摸到一背的血迹。他心脏痉挛般地紧紧一揪,整个人登时愣在了原地。众人见主将晕倒也是慌了神,一边催促着军医前来,一边七手八脚地将人从虞淮安身上扶起,抬进营帐内。
人已经不在近前,虞淮安却仍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一双染血的手掌,好似魔怔了一样。方才许即墨与他不过拥抱了一下,再分开时虞淮安的衣襟竟也被染上大片刺目的红。他深呼吸了两次,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好似愈发严重。下一秒,颤抖的右手忽然死死捂住胸口,虞淮安面露痛苦的神色,竟是毫无预兆地屈膝跪倒下去。
“呃......”
他的额上顷刻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面色惨白下去,心肺撕裂般的痛苦令他禁不住呻吟出声。此时此刻分明是折磨极了,虞淮安的心却仍牢牢系在营帐里边的人身上。今夜之前,在无数次的心灰意冷中,虞淮安曾以为自己看淡了生死,也已放下了对许即墨的执念。可真亲身经历一番九死一生之后,虞淮安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对许即墨、以及有许即墨在的这个人世间,有多么的留恋。
“许即墨......”他低不可闻地颤着声呢喃,“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
***
征战沙场这两年,许即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低于数十,可这还是第一次伤得如此严重,连一向最有自信的军医都不敢确保他能活下来。他的肋骨折了两根,身中数箭,更不用提胸前那道致命的刀口。万幸的是他有着强悍的内力护体,这才堪堪将五脏六腑护住了,没有当场毙命。
军医诊治之时闲杂人等不许入内。虞淮安只能颓然地坐在帐外,看着人将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又变为红色被端出来。他等啊等啊,等到心情都变得木然,忽有一道身影在他身前站定,挡住了他的光。
虞淮安反应迟缓地抬头看去,见郑青定定地俯视着自己,面上带了些莫名的悲悯。
“公子。”
他蹲下身来,冲虞淮安摊开掌心,露出一片玄黑的钥匙。
“先让我帮您把镣铐解了吧,再这样下去伤口要发炎了。”他像是知道虞淮安此刻最想听什么,补充道:“这是我们找到殿下时,他再三嘱咐我的。”
这最末一句好似真的起了作用,虞淮安眼皮动了动,竟是乖顺地依言将裤腿撩起,露出那截锁链、以及周遭已然泛着红紫的皮肤。
郑青好似早有准备,将锁链解下之后,又从袖袋中取出一小罐伤药,细细涂抹在虞淮安的伤口处。
他不知道许即墨是怎么想的才能这般粗暴地对待眼前这人,竟是连玄铁镣铐都派上了用场。他蹙眉看着那白皙皮肤上细碎的伤痕,终于忍不住问:
“殿下这样对您……您却还是爱他?”
原本这话从一个无关人等口中说出,已属冒犯。虞淮安却恍惚了一下,有些出神:
“他怎样对我……?”
他忆起与许即墨的种种往昔。那些喜怒哀乐,那些爱恨情仇,那些真与假、是与非,早已纠结在一起,缠成此生无法开解的结。他摇摇头,轻柔但坚决地推开郑青抚在他踝上的手:“你不明白。”
郑青有些急了:
“我是不明白,可如果是我……”
正说着,军医掀帘而出,面上不无忧虑地看向帐前两人:
“伤口已缝合完了。殿下身边需要有人陪侍,你们谁去?”
郑青还在懊恼着被打断的大好时机,刚欲张口,虞淮安已“噌”地起身,跟随那人进了帐篷。
帐中,许即墨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赤裸的上身缠满绷带,嘴唇几乎要与被单一个颜色。虞淮安看得心酸,又听军医说:
“血是勉强止住了。可殿下伤得太重,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天了。”
虞淮安低声冲军医道了声谢,轻手轻脚地拉了把椅子在许即墨床头坐下,手掌轻轻覆上许即墨的手。
平日许即墨的手总是干燥而温暖,握着他的时候给足了安全感。然而此刻,许是因失血过多,虞淮安碰他的时候却只有一片令人心惊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