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安!!”
那双眼睛的主人见他醒来,登时神情一振,可下一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讪讪地挪开眼,低声问:
“你......你感觉怎么样?”
虞淮安怔了好半晌,片刻前的记忆才缓缓回笼。
他视线微转,发现自己此刻躺在石室内许即墨的床上,身上不着寸缕,只裹着一件明显不属于他的外袍。他咬牙撑起身,却见室内狼藉还如先前的模样——想来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算久。
“你身上有伤,先别......”
许即墨开口欲劝阻,却被虞淮安眼里一闪而过的讥讽堵了回去。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让虞淮安的额角渗出了一层冷汗。他挣扎着坐定,随即毫不犹豫,抬手给了许即墨一耳光。
许即墨硬生生受了,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这是相识以来虞淮安第一次打他,可对方此刻实在太虚弱,这一巴掌竟然一点也不疼。
许即墨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挨了打不但不生气,心口还一直隐隐作痛,好像只有将虞淮安整个揉进他怀里才能缓解这痛意。他红着眼去牵对方的手,对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解气了?”虞淮安面无表情,声音飘忽得不着一丝气力,“解气了就放开。”
“我......”
许即墨还欲辩解,视线一转却又立时收了声。方才他下手没个轻重,此刻虞淮安的两腕都被勒得红紫,叫人看起来都疼。虞淮安自己倒像没看见似的,撑着床沿站起来,自顾自地去捡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方才许即墨到底还留了一丝良心,剥人衣服时好歹还惦记着现在是冬天,没让人直接躺在地上。可那衣裳被当作地毯蹂躏了一遭,早已皱得不成样子。虞淮安现下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胡乱往身上一套。光是弯腰对他来说就已足够费劲,他的手又抖得不行,一个结捆了三五次还没系好。许即墨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阻:“别穿了,都脏了。”
“什么脏?”虞淮安眼皮都不掀一下:“衣裳,还是我?”
许即墨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虞淮安这幅样子,他的懊悔在此时达到了顶点:
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可是、可是虞淮安明明也有不对......谁叫他跑去勾搭别的男人??!
许即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焦急不已地在心中搜刮着一切能将这人留住的方法,嘴上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才好。他在这厢罕见地慌了神,虞淮安却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在他天人交战的空档,虞淮安已勉强将自己收拾出个人样,避开了许即墨想要帮忙的手,自己扶着墙摇摇欲坠地向外走。
见虞淮安径直掠过自己,许即墨一把从身后抓住他的手。
“......喂,”他有些急了:“你这副样子还想去哪?”
虞淮安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他回过身看他一眼,连声音都是淡淡的:
“放心,我现在没力气去和别的男人睡。”
他顿了下,神情里含了一丝讥诮:
“不过,就算我和别人睡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即墨闻言,心脏登时如被针刺了一下,泛起一圈密密麻麻的疼。他的剑眉蹙起,低声道:
“何必说这种气话?我只是想说......外边天冷,不如就在这睡下吧。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
天冷......虞淮安牵了牵嘴角,弧度转瞬而逝。
他想起东宫殿前没过脚踝的积雪,想起飘落在肩头、睫上的雪花和无休止的风,想起那紧闭的宫门和彻骨的绝望,心道——不,你不知道究竟有多冷。
***
“真的。”许即墨仍拉着他的手不放:“......别走。”
现在想来,虞淮安和他都不是擅长道歉的人。一路走来,他们彼此互相亏欠的事不少,却谁也不曾当面明确地说过“对不起”。通常只是气氛微妙地冷处理一段时间,其中一方主动递个台阶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今晚亦然,许即墨嗫嚅良久,自以为聪明地提出留宿的邀请,以为这样对方就能接收到自己委婉的歉意。
而虞淮安收住脚步,目光停在对方紧紧扣住自己的手——
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连甩开手或是发火的力气都已消失殆尽。他对上许即墨好看的眉眼,居然在其中隐隐见出了恳求与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他和一个刚刚强暴过自己的人心平气和地相拥而眠吗?
“许即墨。”他有气无力道,“我看起来,就那么贱么。”
许即墨瞳孔一震。
就在虞淮安说这句话的当口,他的心上仿佛被什么人重重一锤,那沉闷的痛感震得他下意识退了半步。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手抽走,却是什么也抓不住。再抬头时,虞淮安已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迎进来一股凛冽的寒风。门将将要阖上之际,许即墨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