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即墨挑了挑眉:
“为什么?我记得我还是大理寺的重犯。”
“我向太子请了命,让你先在侯府养伤。”虞淮安回答得就事论事,丝毫不提自己这“请命”请得有多艰难。
许即墨了然——这是怕把自己弄死了不好交待,先养养好再扔回大理寺可劲儿折腾。
虞淮安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安慰道:“别怕,待你伤好了我会去同太子说,不会再让你去那里了。”
许即墨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不去大理寺?那去哪儿?继续被你——”他随意用手比划一下,“——软禁在这里?”
方才他一睁眼便看出来了,此处绝不是普通的厢房。整个室内以石墙砌成,只有一扇小窗,房门紧闭、密不透风,即便点了灯也透着股阴森昏暗,最适合做监禁之用。只是没想到,宁南侯府居然也有这等地方,自己此前竟从未见过。
“我......”
虞淮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法辩解。
“虞淮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以为比起大理寺,我更愿意待在这里?”许即墨感到十分荒谬:“说实话,反正是被关着等死,我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至少......至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虞淮安辩解道,将后面那句“而且我不会让你死的”默默藏在心里。
许即墨靠在床头端详了片刻虞淮安说这话时的表情,这才幽幽开口:
“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这样么?”
“当初送我入狱的是你,我饱受折磨时不闻不问的是你,现在一边关着我不放一边装作心疼的也是你。虞淮安,话都他妈叫你说尽了,又当又立啊你?”
这些时日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尤其是目睹过许即墨满身是血晕倒在自己怀里以后,虞淮安发现自己对这种程度的言语侮辱早已免疫了。
“是是,你说的都对。”他坦然地一点头,无比自然地替许即墨拉了拉被子:“头晕吗?伤口疼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叫太医过来?”
趁着许即墨罕见地露出一脸被整不会了的懵懂,虞淮安自顾自替他作了决定,三两下将人塞进被窝裹起来,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道:
“没有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明早起来我再给你换一次药。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旁边,啊。”
“......?”
许即墨哑口无言,对方的反应让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当晚,虞淮安真的遵守承诺,在许即墨床边不远的躺椅上坐下。就着这么个微微后仰、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冲许即墨眨眨眼,道了句“晚安”,而后吹灭了蜡烛。
许即墨被裹成个粽子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怕是睡傻了,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
谁来给他解释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第50章 失而复得
许即墨此刻躺着的这张床虽然不如听雨楼的大,却也是干燥柔软,比在大理寺睡茅草的那些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尽管如此,许即墨却少有地失眠了。他徒劳地睁眼向着黑暗,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从脑海中滑过——韩原,绛珠;昏暗的廊灯,污浊与鲜血;恐惧,死亡,憎恨,留恋,冬夜的第一场雪......
最后的最后,他不合时宜地想——
虞淮安怎么能就那样睡在椅子上?
分明是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却如扎了根一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又想起刚刚睁眼的时候,虞淮安坐在地上握着他的手沉沉睡去,也不知是干了什么才累成这样。
然而许即墨已下定决心不再对虞淮安心软。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将一切托付于睡眠。
***
随着梁帝病情日益加重,不得不取消了每日的早朝,朝中大小事务便一并交由太子裴钰处理。虞淮安有时会被召往东宫辅佐太子,更多时候则与许即墨一起待在侯府石室里。
石室虽小,却也算设备齐全。许即墨住在此处一无栅栏,二无镣铐,每日吃好睡好,除了有虞淮安“看守”以外完全没有作为囚徒的感觉。某日趁虞淮安不在,许即墨做贼似的蹲在门边,对着门锁一顿打量。他本没抱期待,没想到那门竟真的一拉就开。他颇有些雀跃地探出头,正好和几步之外齐刷刷一排铁面无私的禁军侍卫打了个照面。
许即墨:......我说我就想透口气你们信吗。
被限制自由的感觉着实不爽,许即墨心中有气,同虞淮安说话时便故意句句带着刺。谁知道虞淮安如今就像从佛祖跟前走过一遭似的,任他说什么也不动气,只一边哄小孩似的敷衍他,一边手上该做的事不停。
没有对手的战斗实在无聊,没过几天许即墨也挑衅累了,逐渐开始平心静气地同虞淮安交流。他年轻底子好,伤口恢复得很快,如今除了沐浴其他都用不着虞淮安帮忙。最开始换药擦身时他还颇有些不自在,没想到竟是一向羞赧守礼的虞淮安先说了句:“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