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日——也就是现在——岑归澜便带着如此一肚子的不爽,进了皇宫去。
永平帝一见岑归澜那沉如水的脸色,登时就知道自己好像又给这父子俩讨坏了——但他也没撒谎啊!风寒咳嗽了两声,怎么就不是生病了??
如此一想,永平帝本来有些发虚的内心又理直气壮了些许:“归澜啊,朕之前不是说让你回去先休息两天吗?”
“还有,你爹他……”
岑归澜:“……”
他笑了笑,语气也十分的温和:“您放心,他身体很好,还能提起刀和儿子打一架呢。”
永平帝:“?”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与您说这件事的,”岑归澜道,“昨夜我又浏览了一遍北地那边抓上来的人所交代的口供,发现了一件有些特别的事情。”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的有把握,但以这些年岑归澜对永平帝的了解,他知道,即便只是非常渺茫的一丝希望,对方也绝不会放过。
见岑归澜如此道,永平帝也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什么?”
岑归澜道:“庄记与北齐残余势力屡有勾结,这些年里做下过不少脏事,锦衣卫抓到了其中一部分人,让他们交代了一些出来——当然,很有可能是不齐全的——而这些他们交代出来的事情里,有一件,大约发生在十七年前。”
听见“十七年前”这个词眼,永平帝的神情瞬间便严肃起来。
岑归澜继续道:“据那人的交代,这倒也不是桩什么恶事——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整理口供的人也没有太注意。”也因此,到昨夜他回顾卷宗时,才发现这点。
顿了顿,他才缓缓道:“那人交代说,十七年前,他们曾经奉命,在北地三省的范围内,寻找过一个女婴。”
第90章
十七年前,正是永平帝出兵收回北齐,云朝朝内初定之时。
那年京城哗变,导致长公主自刎,于永平帝的触痛程度自是不必言说,而更加让他备受打击的,则是长姐为保全云朝与他的皇位自刎,他却没能保护好长姐唯一的女儿。
当年长公主驸马阮思齐趁城内防卫空虚之时,命人将小郡主带出了京城。而等永平帝发现,将阮思齐抓起来审问时,对方却宣称孩子已经被他的人带到京郊杀了。
这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毕竟在那之前虽然确实有阮思齐与长公主感情不和的传闻,但无论怎样,也不应该到阮思齐会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的地步。
永平帝不愿相信,但不管下面的人如何审问,阮思齐都一口咬死说孩子已被他杀掉。
而之后锦衣卫在京郊搜索数日,也确实未能找到小郡主的下落——倒是有人找到了一些零散落在地上的碎肉和一片襁褓的布料,正是小郡主所用。
看那碎肉的痕迹,像是遭了野兽的袭击,撕咬出来的遗留。
如此来看,似乎这孩子的结局已然十分明了了:阮思齐命人将她扔在了京郊,才满百天的孩子,连爬行都不会,被丢在这无人的荒郊野岭,多半便是被野兽分食了。
这样的死法何其残忍,永平帝根本无法接受,尽管了解事情经过的人都道小郡主怕是已经随她母亲去了,但永平帝并没有停止过寻找孩子的行动。
只是这么多年来,除了阮思齐那和小郡主实际死法并不完全对得上号的口供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蛛丝马迹,可以佐证这孩子还有可能尚存人世。
也不奇怪,永平帝经常如此希冀地想,那一年云朝都太混乱,北齐收回,世家倒牌,大批的势力重新洗牌,无数百姓从这里迁移到那里,死去的孩子和失去父母的孤儿数量是这十数年来之最,即便那孩子侥幸被谁给救了,也是不好查的。
只是距离当时转眼已有十七年,随着时间,永平帝也逐渐在内心深处意识到,这个孩子,也许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直到今天,他听到岑归澜如此述说——
几乎是霎时间,永平帝的眼中便迸射出精光:“你说什么?!”
于是岑归澜又复述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这些北齐余党,在大约十七年以前,曾经奉命搜寻过一个女婴的踪迹。”
“按照那余党的述说,他们被要求寻找的那名女婴未满周岁,身上应当有一块玉佩,另外在其足心处,还有一块胎记。”
——虽然事发之时岑归澜也才六岁,但这些年下来,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位多半已经死了的小郡主身上有哪些特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