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嘿嘿笑了两声:“我抢的。”
岑归澜:“你抢……的?”
明虞挺胸争辩:“俗话说得好,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至少我在关键时刻把物证给您送来了啊!”
岑归澜轻嗤了一声:“这比喻倒是有些意思。”虽然他觉得明虞这般紧赶慢赶,主要是为了赶在锦衣卫动手之前抢功罢了。
但考虑到明虞的确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岑归澜也并非是那种“这事我也可以做”就无视下面人功劳的小气鬼,因此并不准备克扣什么。
相反,他对能有急智的人还挺欣赏。
明虞见岑归澜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趁机轻声询问道:“那我这个抢账本的事,万一但夫人去官府状告我……”锦衣卫应该会保她的吧?
此前她就是考虑到这个,所以才在行动完后迅速到锦衣卫衙门来,被守门的校尉刁难也坚决不转身挪窝。
岑归澜睨她,像是在笑明虞担心的事情太多:“高经纬牵扯进提楚走私案中,他关键的账本还放在自己外室那里,自然,这个外室也逃脱不了干系。”
以饶恒的妥帖,必然在把高府等人押往诏狱的途中就分人去但玉的宅子查抄了。
明虞当即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心头两块重石落下,她当即便准备向岑归澜告辞带小翠回去——这丫头跟着她也一晚上没睡好,先前困狠了,明虞便叫小翠去里面榻上先躺躺,谁知道她自己在外面坐着也睡着了。
然而这时她发现那两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还没挪开。
岑归澜似乎是在思考:“我发现,你成天担心的事情还挺多。”
早在之前他就发现了,明虞这个人没多少底线,心思又很活络,而且非常看重自己的小命——老实说,这样的性格很多时候会出现在最底层的小人物上,他们要是有能力便可以往上爬,没能力就是又蠢又毒。
可按照他对明虞生平的了解——其年幼时明谷虽然尚未发迹,但明家到底是经商之户,家境也还算得上殷实,加之那时永平帝初初收复藩地,种种政策都是与民为息,除了京城和北地还有些混乱外,其他各地都很是和平,按理来说,一个养在闺阁中有父母陪伴、吃穿不愁的小女孩,能遭什么罪?
而到后来明谷投靠锦衣卫,明氏商号发扬光大——那就更没什么可吃苦的地儿了!
如今和明虞“共事”一段时间,岑归澜终于提出来这个问题。
明虞却道:“您这种天之骄子,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底层劳动人民的苦啦。”
岑归澜目光又上上下下打量明虞好几遍,似乎是在问她算哪门子的劳动人民。
明虞其实很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但见岑归澜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她只能道:“您年纪轻轻就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位高又权重,想来除了能力外,家世也是极好的吧?”
“没父没母的滋味儿您可受过?想吃一块饴糖都要和同龄人打一架的日子您可经历过?病得起不了身,但连喝碗药的钱都没有的困窘,您可曾碰到过?”
岑归澜指出她话语的漏洞:“明谷不是你爹?明家缺买块糖请大夫的钱?”
明虞耸耸肩:“那您当我是在举例子吧。”
岑归澜:“我问的是你。”
“那就说我自己,”明虞好脾气地道,“您觉得明家有钱,我这大小姐日子过得也应当挺舒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毕竟我吃喝不愁,还能自己经营生意,有什么喜欢的衣服首饰,不用计较价格就能够买下。”
“但人生在世,哪里能样样都得意?”
“毕竟论阶级,我也只是个商户女而已。在最底层的乞儿眼里,我是过得很不错,但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哦,用不着权贵,只要有一些官阶、有一些权力就行——明家也不过是任揉任捏的面团罢了。”
“不说别的,”明虞笑了两声,“我被嫁进镇武侯府做妾,不就是诸如此类的产物吗?”
虽然明虞本人对这事更多持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毕竟能活着比什么都强——但原身的那些情绪却随记忆完完整整地传递了下来。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波折,她的人生还会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虽然不是明谷亲生,但她本身的聪慧和明家的财富已经足够她在未来嫁给一个不错的人做妻子,又或者是有一份自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