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知道夫子最后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先贤是这么说的。”可她觉得先贤的话只后半句说对了,贫富不均确实是忧患。
寡与不均都易祸起萧墙,需双管齐下,不可偏废。
她去问爹娘,爹爹摸着她的脑袋:“夭夭说得对,再则,寡贫不只是内忧,还易引得外患。养不起将士武器,则群狼环伺虎视眈眈。”
娘亲抱起她,点点她的小鼻子,又补了一句:“不事生产而重税以富国库,是大忌。”②
顾灼被傅司简的温文尔雅从回忆中拉出时,他正说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③
五年前与北戎一战,顾家可不就是差点“死于安乐”。十几年的相安无事、北戎王庭内部的权力争夺,让顾家军失了本该有的忧患意识。
顾家军虽训练不减,却未花心思研究新的战阵,可北戎记熟了与顾家打过的每一仗。
顾灼定定地看着一丈远的傅司简,博古通今,惊才绝艳。
他哀民生多艰、愿苍生保暖、求天下长安,顾灼第一次不是因为他那副惑人的皮囊而对他生出心思。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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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讲学时,傅司简看着就在他面前不远托着腮的顾灼,觉得她实在可爱。
听闻父皇曾被皇祖父送来北疆历练,他不由得想,父皇若是也将他送来,说不准能与小姑娘青梅竹马,看她从垂髫总角到豆蔻及笄,许是还能见着在学堂捉弄夫子。
可顾灼越来越心无旁骛地专注盯着他,就像她眼里只有他一人。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似是藏着什么吸引他沉沦靠近。
第19章 戒色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乃华夏民本之源,圣人皆以为然。子曰‘君以民存,亦以民亡’,孟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曰‘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颠扑不破,概莫能外。”①
他终于讲完最后一句,终于能心无二用地看她。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忽闪着,灿若星辰,撩人心怀。
傅司简荒唐地想吻她的眼睛,让这波光潋滟只为他一人所见。
他心下叹了口气,还不是时候。
小姑娘在许多事上不拘小节,那是顾老将军和姜夫人养得她潇洒肆意,他自然是愿她一生如此,不受束缚。
可他却不能在什么都没有准备时就冒犯她。
虽不能做什么,但他此时实在想离她近一些,这一丈的距离有些远了。
傅司简起身向小姑娘的案几走去,见她的小脑袋随着他走近越来越仰,极是憨态可掬。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高,此处又无可坐的筵席,担心她脖子不舒服,便俯身撑在案几上,又伸手垫着头发轻轻托了下她后颈。
小姑娘只需微微翘首,不必那般费力。
但傅司简很快就察觉,他忍耐地有些费力。
因他垂眸便见眉如远山双瞳剪水,红唇微启似任君采撷,他只要再进几寸便能解了这吐气如兰的折磨。
偏偏小姑娘像是毫无防备的小狐狸。
傅司简几乎要忘记,他走近小姑娘本是为了缓缓想吻她眼眸的冲动,不成想却更难熬。
看着越发不可方物的笑靥,他终于想到要说些什么:“夭夭觉得我讲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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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灼从傅司简起身走过来,目光就没舍得从他脸上移开。
直到他伸手绕过她耳侧,兜住她颈项。
那是习武之人命脉所在,顾灼差点儿本能地就要抬手卡住他臂弯。
但他们现在的姿势,像是宽袖拢住彼此,也挡住窗扇泄进来的暖光。
一副要在青天白日下遮挡着做些不可言说之事的样子……
两人距离不过咫尺,顾灼不好施展,忍着未动。
她渐渐被傅司简盯得有些渴,解渴之物分明就在眼前,她伸长脖子便能够着。
偏巧她这时想起“别落个霸王硬上弓的名声”。
得,顾灼只得反复念“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②,才能克制得住。
她一边念,一边咬牙切齿:傅司简你到底亲不亲,不亲能不能快点起开别诱惑我!
顾灼笑得愈加明艳醉人,就见肖想许久弧度好看的薄唇轻启——
问她,他这先生当得如何。
……
好,太好了。
顾灼被吊得心痒却戛然而止,只得侧过头闭了闭眼,出声道:“你若是有空就给他们讲讲。”
“好。”
温柔含笑还带着纵容的声音完完全全地罩住顾灼,她觉得她迟早会忍不了坐实了“霸王硬上弓”的名声。
起身离开铺天盖地的清冽梅香,顾灼还有心思想,这香当真“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③,甚是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