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简听出她语气的变化,深觉自己挑了个极其差劲的话题。
可是总听她生分地叫他“摄政王”,他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凑近她耳边解释道:“傅是我母家的姓,司简是我的字。”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热气喷洒在顾灼侧颊,她自然而然地想起曾经的耳鬓厮磨。
尤其他最后一句话可怜巴巴的,她一向受不了他这样,抑制不住地心软。
顾灼心下唾弃自己对傅司简的毫无抵抗之力,只得想些别的转移注意,才能克制着自己不转头去看他。
她爹当初大概是知道“傅司简”这名字的来历,才推测出她信中所写之人是摄政王……
顾灼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傅司简低沉好听的声音又在她耳侧响起:“夭夭,我一直想听你叫我裴简的。”
她立时就想到了如何能气到他:“我哪敢直呼摄政王的名讳?”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若是你不想叫,还叫阿简,好不好?”
他的声音像是穿过北疆与京城的千里之途,与几月前茶摊上那个声音重合在一起。
顾灼张了张嘴,“阿简”两个字就在舌尖,滚了滚却没叫出口。
她不知道她在犹豫顾忌着什么。
傅司简看着小姑娘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却始终未能如愿听她开口叫他。
虽然有些失落,却也知晓不能逼她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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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北已经到了近前:“王爷。”
又对着顾灼恭敬抱拳道:“顾将军。”
他知道这姑娘是谁,今早宫中太监领着她进城时,就是他亲自放的行。
她一身银甲,深衣为紫,金带金銙,品级高于他。
何况,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王爷认定的妻子,那便是他邵北的主子。
他原本是王府玄卫首领,几年前被王爷送到羽林军中,一步步做到了如今的位置,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是王爷的手下。
前些天与邵东邵西他们喝酒时,听他们说起王爷提亲的事,自然晓得王爷有多看重未来王妃。
邵北见礼后就站在一边,垂首等着王爷的吩咐。
倒是让顾灼再一次摸不着头脑,这位邵统领行礼时头低得有些过分了吧。
她按武将的规矩还了一礼:“邵统领。”
却被避过了。
不要以为她没有瞧见!
顾灼猛然想起顾江与她说过的,羽林军统领曾是摄政王近卫的首领。
估计是知晓傅司简与她的事,才会像傅司简身边那个护卫一样过分恭敬地待她。
她没忍住转头瞪了傅司简一下,眼神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傅司简看着她,却是勾起唇角,不掩温润笑意。
小姑娘终于愿意看他,愿意对他露出亲近之意。
他知道她为何瞪他。
可她误会他了。
傅司简解下令牌,低头仔细地系在顾灼腰间,声音沉缓有力:“我没有与别人说我们的事。夭夭,不论何时,你都先是顾将军,再是摄政王妃,我保证。
你会多一枚王府的令牌,但它永远不会取代你腰间顾家令牌的位置。”
第54章 缘分
风声渐消, 周匝寂寂。
嘈嘈杂杂的喧嚣远去,顾灼的耳边只剩下傅司简笃定的话语。
她一败涂地。
为了气他而故意装出来的不理不睬和话中带刺,尽数化为乌有。
他一向这样, 对她温柔、耐心、处处周全、事事纵容。
他那么好。
她那么喜欢他。
傅司简已经站起身来, 对着邵北吩咐顾家兵马暂驻京郊大营一事。
徒留梅香如旧,清冽地将她缠绕淹没。
顾灼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得知傅司简的身份后心底莫名的抗拒来自何处。
那些明明应该克制、却忍不住散出来的火儿气背后, 隐藏的是连她都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的不安——
她不可能离开北疆,来京城做他的摄政王妃。
她也不可能要求他抛下京城的一切, 随她长驻北疆。
横亘在她与他之间的, 是各自背负的、不可推脱的责任。
顾灼低头看向腰间坠着的令牌,玄色古朴而神秘, 沉甸甸的,也孤零零的。
她的顾家令牌, 不久前被她拿给了顾河。
冥冥之中, 这两枚令牌恰好错过了同时挂在她身上的机会,就像她与傅司简——
大概是无法在一处的。
酸涩漫上心头, 惘然有如潮水,一股脑儿地朝顾灼涌来。
她没了佯装嗔怒吓唬傅司简的心思,只觉得身心疲惫不堪, 却还得打起精神处理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