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死了的那个人身边,顺手用匕首改了一下这人脖子上的伤口,又在他身上搜了搜,从怀里找出一张纸。
那张纸被一分为二,还有一点点仍连在一起。
是方才打斗时他用匕首在这人胸前划了一刀所致。
整张纸被血染透,软塌塌的,不知道是从这间房里找到的,还是这人本身就带着。
小五端详了会儿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便也作罢,靠在角落里等着钟嵘醒来。
他随身带着伤药,想拿出来给自己止止血,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吓人的念头,伸手就向怀中摸去——
摸出那封王爷留给顾姑娘的信。
信虽然没有像那张纸一样被划成两半,却也同样被血染了个遍。
他装着信的位置,离他肩上的伤处不远。
“完了。”两个大字砸在小五脑门上,他也顾不得这信他能不能看,只想着赶紧拆开拯救一下信封里头的东西。
抽出一看,他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疼了。
信封里的纸没能幸免,只剩一个角干净着,鲜红的血正朝着那个角缓慢地爬过去。
小五连忙展开,可是信的中间已经被血迹晕得模模糊糊,看不清内容。
纵是他平日里再机灵,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封信恢复原状。
先前邵西来北疆时,与他们说过王爷派他去江南提亲,聘礼单子几乎要将王府搬空。
顾姑娘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王妃,是他们王爷心尖儿上的人。
他把王爷给王妃的信毁成这副样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信上仅剩的几个清晰的字只能推测出王爷大概是说了回京的事,小五托付钟先生时,便也只敢透露这些。
他得尽快回京亲自向王爷请罪。
本来,小五是打算养两天伤、与小九交接好北疆的事就动身的。可是乌奇与大裴通信的渠道突然有些试探的动静,小五回应过去,等了几日接到乌奇的信后,这才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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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简听完来龙去脉,脸色越来越沉,寒气逼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可知错在何处?”
小五的脑袋都恨不得垂到地上:“王爷安排属下暗中保护钟先生,属下因为其他任务离开却没有安排别人补上。”
这才导致钟先生的院子潜进刺客,才导致王爷的信被毁。
闻言,傅司简的面色略微好看了些。
他不会因为意料之外的横生枝节惩罚手下,却不会容忍马虎大意带来的失误。
“待会儿自己去领罚。”
“是。”
“查出刺杀钟先生的是什么人了吗?”
小五摇了摇头,摸出那两个黑衣人掷出的暗器递上去:“还没查到,这暗器太过普通,帮着属下的那个黑衣人也再没出现过。”
傅司简翻来覆去看了看这几枚一丝标记都无的暗器,又思考着小五所说的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黑衣人,突然想起他刚到北疆时遇刺的那一回。
那时他以为,那个蒙面人是想等迷药再起些效果,或是想让他死在将军府外,才一路跟着他迟迟不动手。
可若是那个蒙面人本就没有存杀心呢?
傅司简虽然记不清当时打斗的具体情形,但最终他手上和腰腹所受的伤着实称不上严重。
而且那个蒙面人见了将军府的人就跑,这番作为可丝毫不像是敢来刺杀摄政王的死士。
蒙面人和黑衣人会否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人,他又是为谁做事?他们是否就是五年前刺杀皇兄的人?
不过,傅司简能肯定的是,刺杀他的人和潜进钟嵘书房的人,一定是同一个主子。
毕竟钟嵘是他的老师,那些人必然会怀疑钟嵘来北疆是听从他的命令。他们不敢再对他动手,便盯上钟嵘。正是因此,先前他才派小五暗中保护钟嵘。
傅司简闭了闭眼,他总觉得,他离真相可能不远了。
他会为皇兄报仇,会铲除一切心怀不轨。
“你先下去吧。” 他抬手摆了摆,声音平淡得没有半点情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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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泉室里湿雾缭绕,高台上灯盏的光亮在缥缈的热气中散得柔和而缱绻。
傅司简双臂伸展搭在池沿上,视线望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水面。
京城偌大的王府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飞阁流丹,无一处不是琼林玉树,无一处不是和璧隋珠。
可是都不如北疆。
不如书院里那处局促的院子,也不如山脚下简陋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