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劲语气不善,阿忠被问到满脸无辜,看一眼大佬再看一眼梁家劲,“喂,劲哥,大佬叫我来我就来,其他事我都不清楚。”
言下之意,你要问就直接问大佬,不要那他当出气筒。
叫他去质问陆震坤?原谅他还未练够胆,当下只能低下头,抬脚假装碾碎烟蒂。
陆震坤并不在意小插曲,他嗅了嗅空气当中弥散的血腥味,眼向内望,在车辆遮挡下,竟然一颗人头都望不到,“好安静,到底什么情况?”
梁家劲也转过头去看械斗发生的方向,描述起“吃人”场景,仍然心有余悸,“雷耀东带了二十几个人来等孙达光,半个钟之前,孙达光一出电梯,马上打得满地是血,我不方便靠太近,还不知道到底死了几个活了几个。”
阿忠直白,“劲哥,连你也怕?”
梁家劲狠狠瞪他一眼,“你去试试,不信你不怕。”
远远听见一片哀嚎,阿忠也要腿发软。
唯一面不改色的只陆震坤一个。
“听声音应该差不多收尾,阿劲,你去士多店,借电话报警,阿忠,你跟我来,顺带打电话call白车。”陆震坤向前走,右手向后,扶住腰间一把点四五手枪,做好随时掏枪准备。
等他抵达事发地,只看到不断重复的血与残肢,满地都是横躺的人或尸,溅满鲜血的电梯门不断开开合合,次次都夹中一双粗壮的腿。
陆震坤走到电梯口才看清,这双腿的主人长一颗油光锃亮头颅,在电梯顶光下,射出雪白冷光。
“光哥——”他蹲下身,伸手去摸孙达光颈动脉。
在他食指触碰孙达光喉结之前,孙达光似回光返照,眼底聚光,泛黄的瞳仁也转向他,“阿坤……阿坤……”他好激动,居然拼命抓住陆震坤手腕,好似溺水的人,抓住太平洋上最后一根浮木。
哪有心情管这根木是仇人亦或有心人?
“阿坤!”他一面喊,一面从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两只眼仍不肯放过陆震坤,死死将他钉在眼底。
阿忠想来帮忙,被陆震坤抬手阻止。
他给足十二分耐心,向濒死的孙达光解释,“我收到消息就立刻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一步。光哥,你放心,我早就叫人call白车,你一定没事。”
“阿坤……你帮帮忙……救救我儿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都给你…………阿坤…………都给你…………”难怪四处都赞颂父母爱 几多伟大,令十恶不赦古惑仔到死都挂住。
孙达光用尽全身力气,握住陆震坤的手,一双浑浊的眼,写满希望与感激,“阿坤,你帮帮忙……帮帮忙…………”
陆震坤未料到还有临终托孤这场戏,没来及写好剧本,就只能尴尬地现场发挥。
他郑重发誓,“请天父作证,我陆震坤一定会把孙少爷平平安安送回家。”
孙达光转动眼珠,视线落在陆震坤胸前银质十字架上,真当他是虔诚教徒,在天父面前绝不说谎。
于是安下心,落下这一口气,一闭眼立刻人事不知。
三分钟后,巡警同白车一起到场,陆震坤的枪已经被阿忠藏到电梯天井,两人扮演见义勇为良好市民,充分配合警方一切调查行动。
毫无意外,他被O记请去喝茶,由O记总督察程有松亲自接待,与他一同在问询室里吃干炒牛河,喝冰镇阿华田。
O记问询室十几年如一日,夜晚只吊一盏灯,摇摇晃晃悬在头顶,一张长桌更是简陋,经不起几位大佬随手一拍。
程有松连同陆震坤都未讲话,两人一根接一根抽烟,仿佛举办本港抽烟大赛。
浓重的蓝色烟雾令陆震坤看不清程有松的脸,他索性放弃观察,一心一意点评阿华田,“这是哪一家冰室?正杯饮料都没味,喝两口就只剩冰。”
“忍忍吧坤哥,经费紧张,只能哪家便宜选哪家。”程有松嘴角含一支短短烟蒂,讲起话来比陆震坤更有流氓样。
陆震坤同样嬉皮笑脸,抽着烟调侃道:“穷到吃不起饭?不如我用教会的名义向O记捐一笔钱,也好让伙计们吃一顿饱饭。”
“多谢,不麻烦你,陆牧师。”程有松随手将香烟摁灭在吃剩的干炒牛河里,“说吧,今晚到底在玩什么?大庭广众,搞这么大事,你知道,报告很难写的。”
陆震坤摊开双手,撇一撇嘴,做出经典的无辜神情,“字头内部有人不服气,搞内斗,我听见风声,第一时间call急救,等差人到场,我也百分百配合调查,还有什么问题?”
“真当我白痴?”程有松猛然站起身,一把将桌上的餐食饮料哗啦啦扫到墙角,两只眼似猛虎猎鹰,透过淡蓝色烟雾死死盯住陆震坤,“你一面送光碟来,亲手把雷耀东送进监狱,一面又垫付保释金,接他出狱,绕这么大个弯,你不要同我讲,都是因为讲义气?”